他的魂散了,扑上去,野蛮地一把拽起女孩:“常晓chūn,你给我醒过来!醒过来!”
女孩呻吟一声,抱住腿。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她的腿,那不是常晓chūn的腿,再往上看女孩的脸,也不是常晓chūn的脸。时光手上一松,女孩跌倒地上,委屈地哭起来。
“这人怎么搞的。”
“搞什么啊。”
路人纷纷指责他,他像听不到,站起来又把经过的人都撞一遍,离开了肇事地点。
“时光?”另一个蓝裙的女孩子站在人群外,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细长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说,“你怎么了啊?该不是以为被撞的那个是我吧。”
“不是你?”时光像是在对她确认。
她笑:“当然不是我,我过马路很小心的。”
他欣慰地抱住她说:“以后也要很小心,知道吗?”
她点头。刚才看到他为她担忧成那样,她顿时觉得为了这个人,一切都无所谓了,一切都值得了。
抱了常晓chūn一会儿,时光想起刚买的玉佛。身上口袋里都没有,一定是奔跑的时候掉了。他沿原路返回,在一棵树下找到断成两半的弥勒。
“好可惜啊。”常晓chūn捡起玉佛的肚子,时光拿着玉佛的头。
惶惶不安的感觉再度侵蚀了他。常晓chūn见时光面露愁容,抢过他手中的玉佛说:“正好我们一人一块。你戴佛头,我戴佛肚子,一看咱俩就是一对儿。”
时光撇撇嘴说:“白痴,这是在亵渎神灵。”
常晓chūn搓搓菩萨的脸:“那怎么办啊,好好儿的一块玉,能修吗?”
时光说:“不能了吧。”
最终,他们把断掉的玉佛送进了寺庙里,放在弥勒佛的佛案上,又拜拜才离开。
回到家之后,常晓chūn拿着最近收集的旅行社宣传单研究。时光洗了最近几天积攒下来的衣服,又擦了擦家具,拖了地板。这些活儿一向是时光做得比较多,常晓chūn也没在意。
晚上两个人吃了晚饭,看看电视,常晓chūn躺在时光臂弯里,昏昏yù睡。时光看她困了,把她抱上chuáng,本来往常晓chūn的房间去,脚上顿了顿,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常晓chūn害羞地撒娇说:“不要啦,我有点儿累啦。”
时光不语,只是单纯地抱着她。过了好久,常晓chūn已经微微睡着了,时光在她耳边说:“给我唱首歌吧。”
常晓chūn哼哼一声:“我好困。”
时光亲了亲她的额头:“那你睡吧。”
静一会儿,他听到胸口传来小小的软绵绵的声音。
“The violets are scenting the woods, Maggie. Displaying their charms to the bees. When I first said I loved only you, Maggie. And you said you loved only me……”
那些遥远的记忆随着她的歌声流淌进他的心里。
她坐在窗边低吟哼唱的侧脸,长发从肩头滑落,她扬起指尖轻轻拨到耳后。那时,她是恬然的,透明的,像放在窗台上的玻璃杯,装了半杯的清水,阳光安适地照在上头,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把握起。
“The chestnut bloom gleams thru the glade, Maggie. A robin sang loud from a tree. When I first said I loved only you, Maggie. And you said you loved only me……”
那条黑暗的街道,她拦住他,用感冒还没好的嗓子大声说:“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想知道的话就让我来喜欢你啊,我有一辈子的时间来告诉你答案,只要你敢!你敢吗?”
女孩的声音像细小的làng花,开在他的沙滩上。
“The birds in the trees sang a song, Maggie, of happier transports to be. When I first said I loved only you, Maggie. And you said you loved only me……”
她唱着唱着,声音含进嘴巴,渐渐没了。
他把挡着她脸的头发别到她耳后,摸了摸她眼圈下面一小团灰,他知道她确实是累了,真的累了。
从来没睡这么熟过,常晓chūn梦到了爸爸。他从门外走进来,穿着他常穿的亚麻衬衫和西装裤子,手腕上戴着块大大的海鸥手表,他摸她的头说:“晓chūn,醒醒,快醒醒。”她闻到他手上墨水的味道。
“爸爸……”她在梦中呓语,蓦地醒来。
天还没亮,时光不在身边,她穿了拖鞋走到客厅,看到时光在收拾东西。那个黑色古老的行李箱里,放着一些衣服和一些纪念品,像他搬来时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