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罗不清楚郑滢此问何意,暂时没回答。郑滢也未追问,转身去书架上找出一册书,翻开一页递至蕙罗面前。
蕙罗见那是一本花蕊夫人宫词,郑滢翻开的那页所录词曰:“窗窗户户院相当,总有珠帘玳瑁chuáng。虽道君王不来宿,帐中长是炷衙香。”
她注视着最后一句,迅速想起了上巳节赵佶和刘清菁的问答:
“先前嫂嫂挑的香炉,如今用得可好?”
“甚好,整日炷着衙香。”
蕙罗久久难言,最后问郑滢:“太后知道此事么?”
郑滢道:“衙香之事或不知,但元符皇后此前阁中妄语,她听说了。”
“真是岂有此理!”太后怒对郑滢道,“先帝尸骨未寒,她一个孀妇,就在阁中和宫人笑论qíng爱之事,体统何在?天家颜面都被她丢尽了!”
郑滢道:“或许元符皇后并非此意,宫人误传,亦未可知。”
“她是会说出这种话,做出这种事的人。”太后道,“老身真想请先帝起来看看,婢作夫人,以妾为妻,就是这后果。”
郑滢垂目不语。
太后回想往事,叹道:“当年太皇太后和我,为先帝的婚事真是cao碎了心。起初有人建议,立英宗二公主驸马都尉王诜的女儿为皇后,可是这女儿并非公主所生,太皇太后不乐意。然后,太皇太后看中了狄谘的女儿,狄青的孙女,这姑娘才德兼备,可惜又是庶出,过房给正室的。太皇太后问大臣意见,有人说,议婚要按《礼经·问名篇》问名,按理,女家要答:‘臣女,夫妇所生。’再提外氏官讳,却不知问到狄氏,该如何回答。狄氏因此未入选。最后我们索xing选上百世家女入宫,反复挑选,才挑出了孟氏……”
郑滢微笑道:“瑶华宫娘娘是眉州防御使孟元的孙女,她的母亲是英宗朝龙图阁直学士王广渊之女,本出士族,确是好人家女儿。”
“岂止出身,”太后又道,“孟氏初聘时,我们曾教她妇礼,以至倒行侧行之类细节,都是我亲自指导的,所以容止端方,岂是元符可比?可惜先帝以妾抑妻,最终还是把她废了。当初先帝要立刘氏,群臣劝阻,他一意孤行,如今可好,他倒是撒手离去了,却把这样一个张狂贱人留在宫中现眼。”
郑滢不接此话,但含笑道:“说起瑶华宫,最近京中倒流传着一件趣事:有一个买环饼的小贩常在瑶华宫门前叫卖:‘亏便亏我呀,亏的便是我呀……’意思是他的饼卖得便宜了,自己吃亏。天天如此,开封府怕他惊扰瑶华宫,就把他抓起来杖责一百。后来此人还是去瑶华宫门前卖饼,不过见有人来,便改了口说:‘我只是在此歇歇,稍后便走。’”
“只是在此歇歇,稍后便走……”太后沉吟,微微颔首,若有所思。
(待续)
53初吻
又一日,太后命尚宫将郑滢受封郡君的消息遍传六宫,王湲忧恨不已,yù找赵佶,却被人拦住,告诉她太后不许她再接近官家。夜间王湲辗转反侧难成眠,一闭眼就仿佛看见赵佶和郑滢如何颠鸾倒凤,心如刀绞之余想起偷欢那日的事,不由顿悟,明白必是孙小鸾告密所致,于是愤然起身,去圣瑞宫找正在薰衣的孙小鸾。
孙小鸾一见她即知来意,却还有心揶揄:“长夜漫漫,王姐姐怎么无心睡眠?可是有什么烦心事,yù找我聊聊?”
王湲怒道:“我且问你,上巳节那天,是不是你去找太后说我和官家去了迩英阁?”
“姐姐可别赖我,”孙小鸾一壁徐徐展开衣裳铺在薰笼上一壁说,“那日姐姐独承恩宠,如此风光,喜形于色,宫中多少人都看见了。姐姐往迩英阁又走得那么坦dàng,要人不知也难呀,怎的姐姐偏偏说是我找的太后?”
王湲道:“那日宫中人大多在瑶津池边玩耍,我们一路上并不见多少人,纵有,官家身边有内人随侍也不是稀罕事,也不会有人疑心,特意向太后报讯。分明是你见我不许你去迩英阁,便存心报复。”
孙小鸾一哂:“姐姐往迩英阁,难道不是和官家切磋音律么?我就算向太后报讯,太后过来看见,多半也是夸赞姐姐你多才多艺呀,怎么就成报复了?”
王湲一时语塞。孙小鸾见状愈发得意,故意大睁双眼凑到王湲面前:“姐姐,莫不是太后说你什么了?你做什么了被她说?难道在官家跟前歌没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