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闻言转对郑滢道:“阿滢姐姐……”
“我不跟你说。”郑滢当即止住他,用略带命令的口吻说,“坐下喝茶。”
赵佶一瞥旁边的茶饼,道:“我要喝小龙团茶。”
这里的茶饼并非小龙团,但郑滢也不多话,直接答应:“好,你稍候片刻,我去取来给你。”
待郑滢出了门去,赵佶又对王湲道:“阿湲姐姐可否把这洗手的檀香散多赏我两瓶?”
王湲没好气地说:“你不会自己问尚服局要?”
赵佶摆首道:“须得姐姐赏的才可用,不经姐姐手就不香了。”
王湲白了他一眼,但容色松动,显然这话令她大为受用。须臾,对赵佶道:“若要多的,我还得去后院库房取。我又不是服侍你的丫头,犯不着听你使唤。”
“我万万不敢使唤姐姐,”赵佶笑道,“但若姐姐肯略移莲步为我取来檀香散,我可再将适才所剩的八月减去一月,那姐姐就只欠我七个月了。”
王湲啼笑皆非,顺手把身边桌上花瓶中的红梅折下半枝,掷向赵佶:“看来我欠你的不止七个月,一定是上辈子就欠了你的,所以如今被你这样胡搅蛮缠。”
红梅触到赵佶儒巾一角,巾子微微歪了歪,赵佶也不生气,气定神闲地看着王湲微笑。王湲状甚无奈,含怨咬牙,但还是转身出门去取檀香散了。
二女一走,室内便又只剩下赵佶与蕙罗二人。赵佶回眸一掠蕙罗,蕙罗顿时紧张起来,怕他再有无礼举动,而他倒无异状,亦未对蕙罗说话,只缓步走到镜架前,对着铜镜把巾子扶正,略一端详,又从腰间系着的锦囊中取出一把篦刀,对镜掠鬓。
待蕙罗凝神看清楚那篦刀形状,不由又是一阵面红耳热——篦刀紫檀制成,素面无纹饰,但光泽柔润,正是她用过多年的那个,初遇赵佶那日用来划伤他脖子后被他夺去,不想他竟然保留到如今。
(待续)
21孤寂
赵佶在蕙罗的注视下从容不迫地梳理着鬓发,篦刀迂回舞动于他修长的手指间,那无比熟悉的温暖色泽流曳出温婉光芒,像母亲的眼波,柔和而略带忧伤,令蕙罗看得隐隐作痛。
待赵佶梳好鬓发,准备将篦刀重新收纳入锦囊之时,蕙罗终于开了口:“大王,这篦刀是……”
“是你的。”赵佶立即接话,微笑着转身面对她,“自从那晚妹妹将它赠予我,我便每日带着,从不离身。”
他居然说是她“赠予”的。想起当时qíng形,蕙罗又羞又恼,暗暗咬了咬下唇。而赵佶悠然打量着她的表qíng,颇为自得。
蕙罗抑下心中不快,提出一个要求:“大王可以把它还给我么?”
“既然这礼物妹妹已送出,我岂有退回之理?”赵佶笑道,“不过投桃报李,我以后也会另寻一把好的篦刀回赠给妹妹。”
“我不要。”蕙罗道,“我只要我这一把。请大王还给我罢。”
赵佶没有答应,而将那篦刀握于手心,含笑轻抚。须臾,对蕙罗道:“你一定很喜欢这篦刀,并且用了许多年罢?这块紫檀周身包浆莹润,不知要经过多少年纤手把持、耳鬓厮磨,才能养出如此柔和的光泽。”
想起篦刀的来历,蕙罗黯然神伤:“是的,很多年了……这是我小时候妈妈用来给我梳头的工具之一,也是我带入宫的为数不多的什物之一。这十年来,我都是随身携带。那晚……我以为大王拿去后会随手丢弃,后来去找过,也没找到,本来还道此生无缘再见……请大王还给我罢,那是妈妈留给我的。”
“妈妈……”赵佶低声重复这两个字,然后问蕙罗:“你现在还有机会见你妈妈么?”
蕙罗摇摇头,恻然道:“在我入宫前不久,她就不在了。”
“那么你入宫,是你父亲的主意?”赵佶再问。
“不是。”蕙罗回答,“我没有父亲……我从来不知道父亲是谁,入宫之前,抚养我的一直都只是妈妈。”
赵佶久久无语,但凝视着蕙罗,那神qíng又是她未曾见过的,没有戏谑笑意,不带轻佻眼风,与先前在郑滢与王湲面前呈现出的状态判若两人。他目光柔软地落于她眼角眉梢,像一只轻轻安抚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