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低道:“我还笑过你,学什么都是一时头脑发热。”
他也沉浸在回忆中:“那时候,我以为,我可以那样自在的过完我二少爷的一辈子,可是,在你出现之前,爹娘和大哥,就看中了罗家的实力。”
他顿了顿,慢慢地微笑:“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是什么样子吗?”
忐忑不安的少女,被冷漠的未来公婆安置在偏远的小院里,她孤独地坐在树下,听着风刮过庭院,从袖中取出爷爷留下的玉佩,幽幽叹气。
爷爷,您的遗言,窈娘不曾违背,可窈娘真的不知道,历尽千辛万苦的守约,换来的将是什么。
有什么声音,打破空院的寂静。
少女不及闪躲,已被一颗松子打中头,她“唉呀”一声,捂着后脑勺抬起头,愤怒地盯着树上之人。
阳光将他俊朗的脸轻轻勾勒,他望着她微笑。
“你叫窈娘?”
她似乎知道他是谁了,瞬时红了脸,局促地站起来,却忽发现先前自己晃悠双腿时,竟将绣花鞋远远的踢开。
她赤足站在地上,正要蹦过去穿上鞋子,他却从树上跳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脚,轻轻地将她的绣花鞋踩住。
“你那时,哭了。”
我在回忆,他也在回忆。
“你的脸很红,哭了,却还是瞪着我。”他微笑着,轻声道:“我当时就想:啊,真好,爷爷当年的决定太英明了,现在有了这个有趣的丫头,我就不用被bī着去娶罗婉了。”
妻非妻(下)
“可终究---”我叹了声,徐徐抬眸与他对视:“我成了青瑶夫人,你也娶了罗婉。”
他沉默着。
我望向西面正缓缓下沉的夕阳,轻声道:“因为你姓江,即使你不愿意继承家业,不愿意与罗家联姻,你也还是姓江。你放不下因为姓江而要承担的责任。”
我鼻子有微微的酸楚:“正如我现在,我再怎么不愿意担上这个青瑶夫人的名号,我也得继续这样担下去。以往是为了保护早早和自己,现在,我还得想法子保住山寨的那帮兄弟,保住我一手建立起来的青瑶军。”
他与我对望。
我继续说着,把心底多时的话都说了出来:“我感激你为我做过的一切。可你说要我等你一年的时间,我就在想,如果真要把我和早早接回去,你得冒多大的风险。罗家且不说,你大哥,你爹,你娘,永嘉军上上下下,还有卫家军,这些阻力,你要付出多大代价,才能一一摆平?”
他依然沉默,只唇角微微抿起。
“所以---”我的手摩挲着青瓷酒盏,低声而郑重地道:“我想拜托你,收回这个话,不要再为了我和早早付出惨重的代价,那样只会让你活得很辛苦,让你面临各种危险。我们---走到这一步,都有太多的责任和顾忌,很难再回去了。”
他的目光始终凝在我面上,随着我的话语,眸子里透出几分喜悦来。
待我说完,他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再度看着我微笑,轻声道:“你不忍心,看到我活得很辛苦,怕我面临危险吗?”
我与他静静对望。
他唇角浅浅地勾起,缓慢地点头:“好,我不让你感到为难。我答应你,从今天起,我不再说要把你和早早接回去的话。你,不再是我的妻子沈窈娘。”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笑了起来:“从今天起,我就把你看成沈青瑶。你叫沈窈娘也好,沈青瑶也好,又有什么关系?谁说我江文略就不能娶沈青瑶?!早早姓江也好,姓卫也好,他总是我的儿子!”
他嘴角的讥讽越浓:“不为接你和早早回去,我和罗家也迟早会决裂,也迟早得卷入江家各派系的争权夺利。我不争,别人会bī着我去争,大哥利用我笼住罗家,又时刻防着我;爹希望我攻城拔寨,又不希望我功高盖兄;我的手下和大哥的手下为争夺权利,也会推着我往前走。你不愿意看到我活得辛苦,可别人还在把我往这条危险的道路上bī。你说得对,我们被bī得,早已回不去了。”
暮风拂过原野,如同光yīn,在极缓慢地流逝。
“早早加印典礼的那一天,我就想清楚了,既然回不去,那就只有去争、去抢!”他再仰头饮了一杯,冷笑一声,道:“只有争到再没有人敢和你争了,你才无需再争。到那时,你是沈窈娘也好,是青瑶夫人也好,又有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