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生活顾问_作者:阿昧(164)

2017-04-25 阿昧

  张仲微看着突然空dàng下来的地坝,听着隔壁传来的吵闹声,又是无奈,又是哭笑不得,忽一转身,瞧见窗后林依笑脸,忽然就甚么烦恼都忘却了。

  第二日,林依早起,由城里请来的一位梳头娘子,帮她匀粉描眉,点唇cha钗,画了个漂亮妆容。

  因杨氏是东京人士,颇为讲究,林依还在梳妆,外面乐官就已在作乐催妆。林依听见,着起急来,连连催促,梳头娘子一面与她描眉,一面笑道:“这是讨利市钱呢,三娘子莫急。”

  林依脸上一红,忙命青苗出去,遍撒利市钱。

  过了一时,有克择官在外报时辰,茶酒司仪互念诗词,促请新人出屋登花檐。

  梳头娘子侧耳听了一时,笑道:“三娘子要嫁的这户人家,行的乃是城里规矩呢,在这乡间,可是少见。”

  待得林依登上花檐子,却不立时起步,而是有人在外念道:

  高楼珠帘挂玉钩,

  香车宝马到门头。

  花红利市多多赏,

  富贵荣华过百秋。

  果然是城里人的行事规矩,林依也见过村中人娶妇,但并无听过这样念诗的,忙隔着花檐子小声问媒人:“这也是要撒利市钱?”

  媒人低声作了肯定答复,青苗就又去取钱,道:“还真是城里的规矩,寻常乡下人,哪来这许多钱撒。”

  林依想着千年后的婚礼,迎亲的红包,大都是由男方给的,原来大宋也有这样的风俗,只不过换作了女方来给。

  方氏站在院门口瞧热闹,见青苗四处塞钱,心疼道:“这是行的哪门子规矩,成个亲,这般洒漫。”

  李三媳妇笑话她道:“又不是使你的钱,你这也cao心太过。”

  方氏暗道,这些钱,将来都是张仲微的,林依这里多花一个,她儿子就少一个。她越想越难过,恨不得冲上去将青苗的手按住,幸好还留有一丝清明在,未把这出格的事体真做出来,不然可就是贻笑大方了。

  她虽没胆子动手,但嘴上还是要抱怨几句的:“不过成亲而已,这般铺张作甚么。”

  李舒在旁听了,暗恨,哪名女子不盼着自家婚礼能隆重些,就是穷人家的女儿,借钱也要坐回花檐子,摆两桌酒席呢。她想起自身,富贵人家的小娘子,陪嫁无数,从人无数,却因方氏不讲究规矩,落得婚礼程序残缺,成为终身憾事。当时她才进张家门,面儿上虽装作贤惠不在意,其实心底里哪有不抱怨的,此时见了方氏仍旧这副德xing,更是将她暗骂了无数遍。

  乐声中,迎亲的队伍拿足了利市钱,喜笑颜开地抬起花檐子,依照杨氏先前的吩咐,绕村一整整一周,才重回张家旧屋门首。迎娶的人先到一步,这回换作向男家讨要利市钱,旁边还有人吟诵拦门诗,以推波助澜:

  拦门礼物多为贵,

  岂比寻常市道jiāo。

  十万缠腰应满足,

  三千五索莫轻抛。

  而后有男家人答拦门诗,却是张伯临助兴:

  从来君子不怀金,

  此意追寻意转深。

  yù望诸亲聊阔略,

  勿烦介绍久劳心。

  林依心里本有些紧张,但见外面热闹,却无人来管她,就放松下来,侧耳听那拦门诗,正听得入神,忽然檐帘被掀开,媒人捧着一碗饭,叫道:“小娘子,开口接饭。”

  林依忙张口,将那团饭吞了,意即吃了夫家饭,从此成夫家人。青苗上前扶她下花檐子,踏上青毡席,先跨马鞍,后迈糙,再迈秤,直至一间悬了帐子的正房稍事休息,名曰“坐虚帐”。

  此时张家大房备酒,招待几名充作女家亲眷的媳妇子,“亲送客”吃完三盏酒,照着规矩急急忙忙退走,称之“走送”。

  随后才是这场婚礼最关键最有趣的时刻,堂屋置了一马鞍,张仲微坐上去饮过三杯酒,张六媳妇充作女家亲眷,请他下马鞍,如此连请三次,才能把他请下来,叫作“上高坐”。

  张仲微不知是兴奋,还是因为酒劲,一张脸红光满面,倒比平日里多添几分jīng神。方氏在旁瞧得兴致索然,直道没甚么意思,李舒却是懂得这规矩,凡成亲,只有女婿上高坐,才称得起是最隆重的仪式,若谁家不设此礼,则会被男女宾客视为阙礼。方氏听她讲了,不以为然:“乡下成亲,全无此规矩,难不成都是阙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