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婶笑道:“可不是,方才我去时,她脸上的感激之色就有十分了。”
她们一时高兴,声音大了些,屋内的张仲微被吵醒,十分不满地嘟囔了两声,林依连忙冲杨婶摆摆手,命她退了下去,自己则进屋哄官人。
张仲微再次沉沉睡去,林依想着隔壁正在审林娘子,八卦心起,贴着墙壁听了听,那边却是悄无声息,心想,难道丁夫人心软,没舍得下手?
今日注定是忙碌的一天,正当她听不到墙角,也想躺一会儿时,牙侩来了,还带来初试过的四名“焌糟”,她怕又吵醒张仲微,忙戴上盖头,掩门出去,到店中挑了个离里间最远的桌子坐下。
牙侩指了那四名“焌糟”,道:“林夫人,我照着你的吩咐,细细查访过了,这里是她们家的户籍,及家居住址。”
上回初试,有六名“焌糟”的手艺都算上乘,但林依并未当场留用,而是命牙侩帮她查访“焌糟”家,挑出家世清白、居住不远的东京本地人。
牙侩将户籍等物奉上,户籍上,只有男子,是不会登记女人姓名的,因此林依看不出甚么来,但她另有妙招,挨着问她们家中有几口人,分别姓甚名谁,关系如何,再与户籍一一对照。
牙侩办事不错,林依问过一轮,四名“焌糟”在家世上,都没甚么问题。她之所以如此小心,盖因酒店内来往的夫人非富即贵,疏忽不得,丁点儿问题她都担待不起。
杨婶将温酒的炉子搬了来,林依留神看去,“焌糟”中有个身量最高的,赶忙上前帮忙,另一名圆脸的,则主动把酒具端了来。
四人又温了一次酒,挨个上前,请林依品尝。手艺仍旧是不相上下,但林依心中已有了决断,留下了高个儿“焌糟”与圆脸“焌糟”,工钱与祝婆婆先前一般,明日就来上工。
牙侩领过赏钱,将落选的“焌糟”带了出去。那两名幸运的“焌糟”,一个姓曹,一个姓梅,与林依磕过头,便跟着杨婶去学店规。
事qíng总算忙完,林依回屋,挨着张仲微躺下,张仲微睡得迷迷糊糊,感到身旁多了个人,还不忘翻过来搂住,林依拍了他一把,笑骂:“不分青红皂白就抱,万一抱错人呢?”
张仲微还在睡梦中,自然没甚么反应,林依自顾自笑了一回,也进入了梦乡。晚饭前,二人大概是饿了,相继醒来,张仲微这才真发现身旁多了人,佯怪林依压着了他的胳膊,不依不饶,非行了点子事才放过她。
青苗在外唤着,请他们出来吃饭。林依一面笑骂,一面穿衣裳,理头发,张仲微酒劲未全消,不住地捣乱,一会儿要帮她系带子,一会儿要帮她梳头发,足足闹了小半个时辰,才踏出房门。
此时饭菜都凉了一半了,杨婶是过来人,只暗笑不语,青苗却未经人事,撅着嘴抱怨道:“隔壁丁夫人送了好大一条炖鲤鱼过来,有头有尾的,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东京的鲤鱼,尚属常见,但会烧鱼的厨子,万里挑一,但凡有条鱼,都是拆散了卖,因此满大街的鱼羹鱼丝,头尾齐全的整鱼却难以寻到。
林依坐到桌旁,见那盘鲤鱼果然有头有尾,实属金贵,难怪青苗要可惜了。
第189章 燃眉之急
东京城里的鱼,大都拆开了卖,最初是因为鱼价贵,一尾鱼须得将近一百文,寻常人家吃不起一整条,只能买一小份一小份的解馋,长久于此,卖全鱼的越来越少,而会烧鱼的厨子就更稀罕了。
上等的食店也有全鱼卖,现杀现汆,浇个酸甜的汁水,就朝桌上端,夹上一筷子,腥气满口,不过宋人都习惯了,认为吃鱼就是吃这个腥味。但来自千年后的林依,哪怕在大宋也待了好几年,还是受不了那味儿,看着桌上的炖鱼,勾不起食yù。
张仲微却极喜欢,吃了两口,又分出一半,叫杨婶与青苗端下去吃。
丁夫人这条鱼,大概是自己做的,因不会调那个酸酸甜甜的汁,所以只好炖了,大宋没有料酒,她也不晓得搁醋,别说吃,闻着都腥。
北宋的烹饪技巧,蒸炸煎煮,样样都有,调味料也还算丰富,为何就是烧不好鱼?对此林依曾总结过,一是没有料酒去腥,也不知巧用醋和饮用酒;二是食用油太珍贵了,大多人都舍不得放,甚至厨房里根本没有油这物事,一条油星子都无的鱼,能好吃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