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伊与chūn嫂迅速对视一眼,chūn嫂站了起来,窸窸窣窣地帮着烟烟拢好的落帐,福了一礼,退下去了。
“让她进来吧,顺便上壶好茶水。”阿伊吩咐了一声,绕过了屏风走出来,对着镜子拢了拢头发。
阿雪面罩纱巾,穿着丁香色的马面裙,浅紫折枝梅花上襦,一双剪水秋瞳泛着粼粼光泽。
“阿雪姐姐这两天再忙什么呢?妹妹在屋子里闲来无事,做了许多绣活,姐姐也来看看。”阿伊拉出了一个编织的很漂亮的小箱子,打开来,里面满满当当都是荷包,帕子,袜子,还有几条络子,翻检出来递给阿雪。
“妹妹真的好绣工,以前总听老夫人夸妹妹,还总不信,今天见着了才知道。就这一个帕子,卖到喜铺也值五钱银子吧,妹妹有这手艺,以后真不用担心吃穿了。”阿雪抚摸着一个樱糙色的荷包,轻声说着。
“你喜欢的话,尽管拿去。”阿伊故作大方。
阿雪看了看屋里无人,便说道:“程家老夫人病重了。”
阿伊不知所谓地看着阿雪。
“你原也不知道,程家,就是母亲的娘家,程老夫人,就是夫人的亲娘。我听大哥的口气,好像现在已经不中用了,天天用人参吊着命了呢。”
“咱们做女儿的,自然是祈祷老人们身体康健。”阿伊温柔地笑着。
“你知道府里的那个清客君莫邪吧?”
“嗯?”阿伊一双眸子清清静静,不知愁为何物一样瞧着阿雪,“姐姐提人家公子的名讳做什么?难道是瞧人家长得俊俏就想让我跟老夫人说媒不成?”
阿雪不羞不臊,声音多了几分黯然:“我的脸都成这样了,我也不指望什么嫁人了。”
没有了希望么?阿伊悄悄叹息。
“妹妹,你听我说,那个君莫邪和玉钗的关系,府里的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却没有人是瞎子。”
“这和程老夫人有什么关系?”阿伊不解。
“程老夫人拥护皇上开国,用的是一支暗杀队伍。你可听说过?那君莫邪,原先是程府的清客,遇到二哥才进了我们家门。你也可曾知道,太子妃的位置,内定的就是墨家姑娘和咱们家的姑娘!而墨梅,前一段时间横死了!”阿雪眼睛闪烁着奇异的光泽,兴奋地说道。
拿着一条绣着墨色梅花的帕子,若有所思的看着:“是谁告诉你的?”
阿雪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儿,不可能知道那么多。
“我有大哥有娘,对以前的旧事,总有人告诉我。”
对啊,她不像自己,在府里无亲无故的,很多事qíng还不如瞎子,若是说到从前的事qíng,就更不如了。
阿伊沉下心,陷入了对前世的回忆之中。
那老太君薨得巧,刚好是八月十五,覆盖两三个省会的bào雨几乎把整个京城变成东海龙宫。
而四处的饥民也更多了,京里乱糟糟的,皇亲贵胄一点事qíng也没有,苦的是平头老百姓,眼看再过一两个月就要秋收了,却被那bào雨给糟蹋了。说一点儿影响也没有也不对,洪武老爷子给官员那点俸禄根本不够养家糊口,大多数高官都是靠着府里名下的田庄过日子的,huáng家皇上御赐的千亩良田收成只有去年的一二成,还记得连年都没有好生过,老夫人背着众人当了很多东西,七拼八凑才体体面面过了年。
玉钗进了宫后飞huáng腾达,但是,谁能料到这次不按照常理的选秀只是冲喜,而玉钗很不幸的把皇太子冲喜冲死了呢?
进宫,固然是好的,但是眼睛订着太高的枝,却站不住脚,迟早要掉下来的。
“阿伊,你在想什么?你不会是被吓到了吧?”阿雪轻声问着阿伊。
“姐姐说什么,阿伊听不懂。”阿伊眨着眼睛,懵懂的样子。
“阿伊,你还以为我和以前一样傻啊,我想问你一句话,你可恨程锦华?”
你可恨么?
这句话,多少人问过自己了啊,好像自己不恨都是不应该的。
“姐姐,这里也没有旁人,你想说什么,就说明白一点,否则阿伊真的听不懂。”你就开门见山的说你要gān什么吧,拐弯抹角的。
“玉钗那边,如果想要你婚事chuī,只需要把事qíng暗示给墨家。”阿雪用最真诚的眼光捕捉着阿伊的眼睛。
男人撒谎的时候喜欢躲避女人的眼睛,而女人撒谎的时候却想方设法地捕捉对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