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听见我的心在动_作者:李李翔(82)

2017-04-30 李李翔

一辆车子从他身边开过,但是很快又倒了回来。车窗缓缓摇下,是张说。张说看着他,脸色平静,但是眸光复杂。
左思冲他点了点头,明白他是来接钟笔去机场的,便说:“她先走了。”他跟这个年轻英俊的优秀男子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他跟钟笔之所以离婚,不能一味无理地怪罪到张说头上。真要说起来,他心里其实很欣赏这个年轻人。至于“夺妻之恨”……孰是孰非,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不重要了。任何事首先应该反省的是自己,而不是埋怨别人。也许在张说心里,“夺妻”的那个人反倒是他。

张说下了车,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在外人眼中,他们是争锋相对的qíng敌,仇人相见,应该分外眼红才是。可是事实并不是。面对面站在那里,他们甚至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他笑了笑,“其实,我应该谢谢你。”
左思有些不明白,挑眉:“哦?谢什么?”
张说吁了口气,“谢谢你让我有今天的成就。”当年,当他知道钟笔要跟他结婚时,除了恨钟笔恨得想不顾一切报复她之外,更恨的是自己的无能为力、无可奈何。那时候他含着一口怨气想:如果自己跟左思一样有钱有权有势,钟笔还会嫁给左思吗?所以,他一定要出人头地,功成名就,然后站在她面前,狠狠羞rǔ她!他要让她知道,她背弃他是多么愚蠢的决定,他要她悔不当初!
当时的想法是多么幼稚!
他将自己对左思的嫉妒和痛恨,化作积极力量,不断鞭策自己。潜意识里,他将左思当作自己超越的目标。关于这一点,等到他站在成功的顶峰向下俯视时,终于意识到了。

原来是左思,bī得他在五年的时间里完成了十年的工作。
现在,事qíng过去了,他应该跟左思说声谢谢。
曾经有一天,他接受一家外国杂志的参访,对方问他:“张先生,成功的路上,你最想感激的是谁?”他官方的回答当然是师长、亲友、同事。当天晚上,一个人躺在黑暗里一点一点地整理,发现源头竟然是左思对他的不屑一顾、视若无睹。左思根本就没把他当成一个竞争对手——他连qíng敌都不是。

原来他一直不曾忘记过钟笔。他恨她的同时,代表他还爱着她。时隔五年,等他回头再想时,已不像当年那样偏激。历经百般艰辛、尝过无数酸楚终于登上成功峰顶的他,对于人qíng世事已有了深刻体会,已经能够想象钟笔当年走投无路时的绝望心qíng。谁能帮她?谁又肯帮她?她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年轻女孩儿,孤苦无依,彷徨无助。
她需要帮助——可是那时他甚至不知道她是谁。
钟笔在婚前曾给他写过一封电子邮件,解释也好,忏悔也罢,在她即将成为别人的妻子前,必须给他一个jiāo代,尽管这个jiāo代是如此的苍白无力。她尽量客观地讲述她跟左思之间的故事,三言两语,不到六百字便结束了。她没有收到他的回信,也许那个邮箱已经作废,但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给了自己一个jiāo代。她没有奢望过张说还会原谅她。

张说收到那封邮件,不等看完便将它删除了。后来他将那封邮件从邮件垃圾箱捡回来的时候,qíng绪已经不那么激动。等到他成为“全球一百位数字人物”,某一天再看到那封邮件时,他已经能够读出字里行间的辛酸、苦楚,原来里面字字是血泪,句句皆隐忍。他很诧异,以前为什么就没有看出来呢?

有些事qíng必须要亲身经历过,才能明白个中滋味,才能感同身受。
突然就原谅她了。
他从未经历过这些凄惨离奇的事qíng,为什么要苛责她?将心比心,易地而处,换作是他,一无所有,他又能怎样?他不一定能比钟笔做得好。
一旦原谅,他便开始后悔,内疚与日俱增。这些年来他一直咬牙切齿恨着她,将这股怨恨化作废寝忘食的工作。到最后转过头来一看,原来悔不当初的却是他。
那时候他父亲心脏不好,要动手术,所有人非常担心,唯恐手术失败,家里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人心惶惶。
他等在手术室外的时候,突然想起,父亲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心脏手术,他已经觉得难以负荷,那钟笔呢?她曾经有将近一年半的时间奔走在医院和学校之间,照顾母亲,还要兼顾学业,甚至要应付犹如豺láng虎豹一般的左思。千斤重担她是怎么扛过来的?要吃过多少苦才能习以为常,做到云淡风轻、一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