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义沉闷的脚步声迫着程端五抬起头。关义表qíng有些复杂,沉声对她说:“老板要你进去。”
程端五在深呼吸几次后推门而入。
陆应钦背对着她正在抽烟。烟雾升腾让程端五有种时空转换的错觉,好像她又回到了上次的漩涡之中。
她双手jiāo握放在自己腹前,先发制人的文他:“请问陆先生有什么事找我?”
陆应钦身子一转,一双深邃的眼睛便直直的看着她。他意味深长的笑着,抬手按灭了香烟,程端五呆呆的看着那火星在烟灰缸中逐渐消逝。
陆应钦漫不经心的说:“程小姐,好久不见了。”
程端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楞了一下,正准备说话,就听见陆应钦笑着说:“程小姐现在好手段,把男人耍得团团转。怎么着?生我的儿子,却痴心妄想嫁给俞东?你以为凭你可以做些什么?挑拨我们兄弟间的感qíng?”
程端五听着陆应钦的嘲讽,那话语,那口气,熟悉得让她有些无奈。
她轻叹一口气,心里扯得一丝丝的疼,“陆先生,您太抬举我了,我什么目的都没有。”
“是吗?”陆应钦讽刺的一笑,冷冷的瞥她一眼:“俞东傻,但我不傻!不要以为他现在被蒙了眼你就能为所yù为!”
他yīn冷的声音让程端五觉得那怎么都忘不了的梦魇一点一点涌上她的脑海,她手脚冰凉,四肢百骸都倏然发紧,心里空dòngdòng的像是漏了风,一阵阵的疼。她双手紧紧的握着,却仍旧没有一丁点温度。她一开口,就觉得自己的喉间有些发苦:
“陆先生,现在的我,已经认清了一切。”她有些不自然的转了视线,飘向别处,“从前那些荒唐的举动,希望陆先生大人不计小人过,都……都忘了吧……”
陆应钦方才舒展的眉头再一次皱了起来。荒唐?她是在说过去她追着他的举动是荒唐吗?
虽然他自己也不堪回首,却不知为何听她说出来是那样憋气。
他蓦然抬首,一双锐利的眼睛生生的瞪着她。仿佛要把她剥皮拆骨。
“程端五!少给我不识抬举!”他霍的起身,又一次拿出抽屉里的支票夹。那动作、姿势,程端五都觉得熟悉的刺眼。
他拿着笔刷刷的写着,“拿了钱就给我老实点!关义会带你去办手续,离我兄弟越远越好!我告诉你程端五,你少给我耍花招!收拾你这样的女人对我来说就跟碾死一直蚂蚁一样!”
他写好支票盖好印鉴就唰的一声把支票甩到程端五头顶。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初chūn的中午暖洋洋的,程端五穿着一件简单的小外套,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优雅的像一直白天鹅。
她低垂着头,瑟瑟的模样像受惊的动物,陆应钦有一瞬有些恍惚。
程端五的眼神有些迷离,她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张从她眼前飘过的支票,像个充满了好奇心的孩子,仿佛在研究着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一般。
她一直gān涩的眼眶里终于出现可疑的水光,她麻木的伸手接住那张支票。
七年,她第一次这样大胆的看着陆应钦的眼睛。倔qiáng的眼睛直直的瞪视,像一只仓惶自我保护的母shòu。
她一下一下的撕碎了陆应钦刚刚写好的支票,钢笔写下的字,墨水都似乎还没有gān透。空气中仿佛还有墨水的味道。
“唰。”的一声,她把撕成碎屑的支票往空中一扔,那些碎屑像濒死的蝴蝶凄绝的在空中舞蹈。配着程端五死灰一般的表qíng,陆应钦觉得有些触目惊心。
隔着千百片的碎屑,陆应钦听见程端五几乎没有温度的声音:
“陆先生,请您也适可而止吧!人在做天在看,过去我对不起您的,这么多年我也还给您了。如今您让我滚我就滚的远远的,您要我的儿子,我也给了您。您还要怎么样呢?我这条不值钱的命,您要您就拿去,如果不,那么我也有权利好好活着!我知道我斗不赢您,但是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和您斗!”她顿了顿,神qíng复杂,声音轻轻颤抖:“这样,也不行么?”
……
第十章
程端五至今都没有想过自己也有敢那样挺直了腰杆中气十足对陆应钦说话的一天。
过去她活泼天真用尽各种办法吸引陆应钦的注意力,陆应钦从来不为所动。而如今,她已然习惯压抑着所有的念想,谦卑隐忍的在他面前低垂着头,看着他冷漠离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