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_作者:艾小图(87)

2017-04-23 艾小图

  那时候我明白了。

  九年前她选择了放弃我,九年后如是。

  7

  爸爸在狱中自杀的时候我还在学校上课。

  那是一节数学课。满脸泪痕的妈妈将我从教室带到了医院。

  爸爸在监狱里折断了刷牙的牙刷刺进了自己颈部的大动脉。已然没有呼吸的他脖颈上有个血窟窿。血都凝成了暗红色,一块一块的。

  我始终以为爸爸是睡着了。我握着他的手,他的手又冷又硬,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慈祥的把我的手握在手心里。

  我一直以为我会哭的,可是我没有。我把白色的被单盖在了爸爸的脸上。

  人生第一次,我明白了死亡的意义。

  那个会温柔喊着“非非,到爸爸这里来”的男人,我始终坚信他不是懦弱,不是逃避,他只是累了,所以选择另一种方式安眠。

  8

  爸爸去世以后妈妈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从前她从来不会接受gān妈的礼物或者是钱。而后来她就像所有市侩的女人,凶恶的对我说:“不要钱拿什么养你!你吃的穿的不要钱啊?!”

  可是我知道,妈妈只是活得太辛苦了。因为我不只一次看见妈妈对着客厅里爸爸的遗像发呆,一发就是几个小时。

  到最后,她总是默默的抹掉眼角的泪水,抱怨的说:“死男人,还说要养我们娘俩儿一辈子,你现在是去哪儿风流快活!把孩子丢给我一个人!”

  那时候,我终是原谅了妈妈对我一切的苛刻。她打我骂我我都不放在心里。

  因为我知道,她的心里有多么苦。

  我也知道,她对爸爸,有多么的爱。

  9

  我并没有想过要抢莫非任何的东西。

  直到小学毕业的那场晚会。

  大队辅导员明明说过主持人是我。我每天在家里背稿子挺直了背脊编手势。

  可最后,辅导员却说:“莫非,你主持过那么多次活动了,这次让出来好不好?老师给你安排领唱。”

  ……

  我什么都没有说,笑嘻嘻的就答应了。在进办公室之前,我不是没有听见辅导员说:“我哥哥想转士官,肯定要拉拢顾家了。”

  另一个老师说:“我瞧着莫非那孩子也挺不错的,听说是那家人的gān女儿。”

  “gān女儿哪有亲女儿亲啊,我把顾平安换上来,跟她爸妈也好说话点。”

  “……”

  那一天让我彻底明白,即使我努力的优秀,努力让所有人看到我,也敌不过有一对好的父母。

  10

  十四岁的时候,我的世界里出现了一个叫做沈安平的男孩。

  这个名字我一直知道。他和顾平安的亲密我也知道。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和他有什么牵扯。

  天上的云和地下的泥怎么可能有jiāo际?所以我很明白自己的地位,更明白和他保持安全距离的重要xing。

  我没有想过他会主动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那是一个冬日的下午。放学时我碰到了来接顾平安回家的gān妈。

  她拦着我的去路,拼命给我塞钱,我全数扔在地上。

  我紧紧握着书包带,沉着声音说:“顾平安在办黑板报,她一会儿就出来了。”

  “莫非,”gān妈声音哽咽:“你是妈妈的孩子。”

  “我知道。然后呢?”我努力让自己更冷漠。可我心里知道,我一直渴望她像对顾平安那样对我,我一直渴望时间回到最初,我没有被奶奶遗弃,我和顾平安一样,像公主一样长大。可我也知道,时间是把最温柔的刀,它刺过的伤口永远也不会好,不过是时光飞逝,我们逐渐忘了疼罢了。

  “您在放弃我的时候,把我当过您的孩子么?您现在觉得歉疚,想要补偿,您想过我在乎您的补偿么?”我仰头看着蓝色的天空,让眼泪渐渐回流。

  “别再对我太好了,我受不起。”

  “……”

  我独自离开学校。坐在中心广场的台阶上,呆呆望着天际一片艳红的火烧云,蔚蓝的天空染上了一片红色,整个配色看上去触目惊心却又让人过目难忘,寒风凛冽,我使劲吮着冰凉的冰棒,企图让那冰凉也一并凉到心里去,也好过我那么疼。

  沈安平是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我身后。他一手拎着球衣,一手递给我一张纸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