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默了片刻,才又淡淡出声:“朕问你,皇后待你如何?”
路映夕听他提及自己,不由惊讶,更加凝神屏气,侧耳倾听。
“回皇上,皇后端庄亲和,待奴婢是极好的。”栖蝶恭敬地回答,听不出真假。
皇帝低低地笑起来,似觉得这个答案十分可笑。
又听栖蝶侬软再道:“皇上,奴婢真心羡慕皇后,如若奴婢有皇后万分之一的福分,奴婢折寿十年都甘愿。”
这句话说得含蓄,可也已然委婉地表露了绵绵qíng意。路映夕的菱唇悄悄扬起,笑得有几分幸灾乐祸。她就看看皇帝如何享受这艳福。
那厢栖蝶正怯怯地小声说着:“奴婢是否说错话了?”口吻蕴着天真,惹人无限怜爱。
“起身吧。”皇帝仿佛觉得无奈,长叹口气,道,“朕今夜烦闷,你就陪朕去水榭饮几杯。可会弹琴?”
“会!奴婢会弹琴!”栖蝶难掩惊喜欢欣之qíng,连声应道。
路映夕扯了扯嘴角,在心中腹诽,看来纵使英明睿智如他,也不过是个好色之徒,美色当前便就来者不拒。
听着他们两人举步离去,静待半晌之后,确定他们没有折返的迹象,路映夕才从树后走出来。
她扫视了一眼花圃,地上确有香烛冥纸。她蹲下身,翻了翻香烛旁的泥土,明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免死金牌?栖蝶竟然拥有皇朝先帝御赐的免死金牌?
究竟,栖蝶是否皇帝安cha在她身边的棋子?如果是,栖蝶又怎会在那盅参汤里加浣花糙,她应知她与皇帝并无行房,无需下药防她怀上皇嗣。如果不是,她从何处得到免死金牌?她的身份,到底为何?
路映夕一边思索一边把泥土拨成原样,然后站起离开,并未拿走那一块免死金牌。她心底还有另一个猜测,却不敢深思下去。倘若皇帝与栖蝶早有jiāo涉,那么方才的一幕,岂不是故意做戏给她看?若真是如此,这个男人城府之深,以及栖蝶的演技之高,无不令人心惊。
夜深,凉寒。天上残月如勾,光泽黯淡,一团乌云飘近,就慢慢吞噬掩盖了那弯月。
……
日子看似平静地过下去,五日后,皇贵妃的身子好转,已无大碍,只需静心调养。然而奇怪的是,皇帝并不去抚慰痛失孩儿的贺如霜,反却频频驾临凤栖宫,且夜夜留宿。
路映夕坐在镜台前,漫不经心地梳着长发。皇帝依然没有碰过她,共枕而眠,同chuáng异梦。但外人不知内qíng,皆以为她这个有名无实的皇后终于争得君宠。显然,这就是皇帝的目的。他要为她带来无尽的麻烦,让她陷于后宫争斗中,无暇理会旁事。
“娘娘,韩淑妃求见。”寝门外,宫女小南恭声禀告。
“传。”她放下桃木梳,走至外间,明亮清眸中漾起点点笑意。终于来了。
韩淑妃仍是一袭水蓝色宫裙,淡雅美丽,而眉宇间凝着一抹天生的倔qiáng冷傲。
她曲膝一礼,平淡道:“皇后娘娘凤安。清韵今日前来,是为谢皇后还清韵一个清白。小小心意,还望皇后笑纳。”她摊开手心,递上前去。
路映夕微笑着接过,温声回道:“妹妹多礼了。”
韩淑妃举眸直视她,缓缓道:“这只指环,是韩家山庄的信物。皇后娘娘身份尊贵,应是无需用到此物,清韵也只是想要聊表谢意。”
路映夕微微一诧:“如此贵重?”这纯银指环,看起来毫不起眼,竟是韩家山庄的信物?
“虽说是信物,但也只具有江湖救急之用罢了。皇后娘娘深居宫中,必是安康无忧,这指环皇后就当俗物把玩便是。”韩淑妃抿唇淡笑,神qíng一片坦dàng。
路映夕不禁对她刮目相看。韩家并非官宦世家,但在江湖上颇具地位。坊间有这样一个传言,韩家山庄若放话要追杀一个人,那人必活不到隔日天亮。现在韩淑妃愿意给她信物指环,不就是等于她能要求韩家山庄做一件事?她虽帮了韩淑妃,但其实只是顺水推舟的人qíng而已,没想到这个女子磊落大方,知恩图报。
“皇后娘娘,如果没有其它事,清韵就先告退了。”韩淑妃欠了欠身,没有多余赘言,沉静地离去。
路映夕凝望着她亭亭的背影,心中感慨良多。如此红颜,犹如一株傲梅,可却偏偏长于皇宫深苑,可惜,委实可惜了。皇帝宠幸贺贵妃,应是为了笼络贺氏一族,但以皇帝的深沉韬略,决不可能看着外戚坐大,所以,贺氏迟早要被铲除。至于韩淑妃,皇帝是真的欣赏她,还是看中她娘家的势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