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刻钟,他返来,神qíng变得更加yīn沉。
“皇上,太医呢?”路映夕疑惑地看了看他身后,发觉并没有人跟随而来。
“映夕。”皇帝的语气极沉,依稀蕴藏几分森然冷意。
“嗯?”
“你对朕下毒?”
平平淡淡的问话,却仿如挟着雷霆重量,惊得路映夕撑着身子霍然坐起。
皇帝冷冷一笑,抬袖在她面前晃过:“那杯酒,朕没有喝。”
很浅的酒味飘入她鼻端,刹那间她恍然领悟。原来他宣太医不是为了给她诊脉,而是为了验查先前的那杯酒!
“你何时下的毒?”皇帝未露怒颜,声音冷静得骇人,“既然下了手,又何必后悔?你若去了,就让朕陪你共赴huáng泉,岂不美哉?”
“……”路映夕怔怔望他,无言以对。
“朕曾经说过,你心慈手软,并非做大事之人。”皇帝平静无波地兀自说道:“你这毒下得妙,朕一直都未察觉。你若不给解药,再过一大半年,朕就会莫名bào毙。照时间推算,那时龙朝巳经被灭。到时朕一死,邬国和霖国就可两分天下,你的算盘打得极好,既对得起养育你的邬国,又对得起你出生的故土。”他一顿,不紧不慢地再道:“朕说错了,你并不是心慈手软的善弱女流,确是做大事的人。”
“不是这样,臣妾……”路映夕想要解释,才甫开口就被他陡然截断。
“是否因为人之将死,才生了一丝善心?”皇帝勾了勾薄唇,双眸一片冷寂冰冻,“朕现在是不是应该向你求解药?抑或,你主意又变,想要朕陪葬?”
路映夕抬眸望入他森森透寒的瞳仁,心口发紧,渐觉揪痛。
“只有一份解药。”她低低地说,一只手在锦被底下用力按住左胸,“研制这种解药,需要三个月时间,臣妾是挨不到那时候了,所以臣妾会请师父代劳。”
“呵!”皇帝冷笑一声,目光如刀锋,扫过她白晢得近乎透明的脸庞,“你连南宫渊的后路都为他想好了。朕的命捏在他手上,朕自是不敢动他。路映夕,你果真冰雪聪明,真叫朕佩服!”
“臣妾原本要为皇上解毒,是皇上自己……”路映夕苦涩抿唇,咽下后半句。他巳恼极恨极,她说什么也无用了。
“倒确实是朕的不是。”皇帝冷声接腔,未显怒容,眉宇间却布满yīn鸷之色,“朕不该眼尖看见你动了酒壶,朕不该不承你一时心软之qíng。”
路映夕蹙起眉头,被子里的手使劲按压左胸,但抑制不住阵阵袭来的心绞痛,面容变得越发惨白。
皇帝冷漠地睨她,讥诮道:“病发了?来得及通知南宫渊为朕研制解药?”
话语极尽嘲讽之能事,但他眸底还是闪过一丝深沉的痛色。别过脸,他冷然地转身而去,召太医入内。
路映苦笑地闭目。她原以为能够宁静馨地分别,没想到,最后会是这般局面。
须臾,四名太医鱼贯进入,隔着明huáng幔帐为她把脉,她安静地闭着眼,任由他们会诊,心知他们无法治愈她。
但此次却异常奇怪,平日诊脉不过片刻就会听见太医们的叹息声,可现下却鸦雀无声。
大抵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还未闻太医们吭声,路映夕耐着痛楚出声问道:“有何异状?”
又是一阵寂静,她轻咳了下,才有一名太医喏喏回话道:“回皇后,恭喜皇后……”
路映夕一怔,脑中疾速闪过一个念头,刹时浑身震颤。
另一名太医嗫嚅地接着说:“禀皇后,喜脉虽尚不明显,但极可能是的……不过皇后体弱,且又有宿疾在身,只怕,只怕……”
“喜脉?!”
震惊的男声从九曲屏风外传来,听不出是喜怒,可却明显饱含复杂的qíng绪。
“回皇上,是喜脉。”一名年长的太医比较镇定地回道:“但皇后的脉象紊乱,心气极弱,应当以渡过此次病发为要。”
皇帝无暇接茬,大步冲到龙chuáng前,沉声果决道:“映夕,朕传真气给你!”
不待路映夕反应,他巳翻身上chuáng,一手扶着她坐起,一手贴熨在她颈上,竟有把全部真气倾注给她的势态。
路映夕冷汗透衣,紧咬下唇,感受到也掌心的温热,不禁陷入天人jiāo战。她自己都没有留意,她居然有了身孕。曼陀罗的剧烈药xing会不会伤害腹中胎儿?她是否应该解开自封的xué道,接受他的真气?但是如此一来,她就无法做成假死之状,无法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