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冰雪聪明,又怎会不知朕在想什么。”他的语气极淡,像在闲谈今晚的月色一般。
她没有接他的话,柔缓道:“姚贤妃容貌出众,只可惜那一道伤疤……”
皇帝轻嘲地笑起来,声音越发低沉:“皇后七窍玲珑心,该不会以为那是朕下的手?”
路映夕安静了片刻,才温和清淡道:“臣妾从未如此想过。”
“说说你是如何想的。”皇帝今夜似很有倾谈的兴致,口吻闲散而悠长。
“每道伤口的背后,都有一个故事。”路映夕平淡地回道,不yù剖析。伤口若已结痂,又何必再残忍地撕开。她对于别人的感qíng事,并没有浓重的好奇心。
但是皇帝却仿佛存心要揭开旧伤疤,只不知那是他自己的伤,还是那个“她”的伤。
他的语速非常缓慢,似乎不带一丝温度,娓娓道:“为了报复,她亲手割损自己的脸。当她满面猩血来到朕面前,朕才发觉,什么叫做说不出话来。那口子划得很深,皮ròu外翻,鲜血滴淌,令人惊悚骇然。她却笑得灿烂惬意,好像因此得到了什么。可是朕看着,只觉得她在哭。那眼泪是红色的。”
路映夕默默听着,心里有些发凉。他描述得太细腻,她的眼前仿若幽幽浮现出那样一张脸,面色异常苍白,鲜血异常猩红,犹如怨厉鬼魅。大多女子最珍惜的,便是自己的容颜,可姚贤妃竟能狠心对自己这般残忍。这算是对谁的报复?值得吗?
“朕不喜欢去斋宫,也许是不习惯那里弥漫的檀香味,又或许,是觉得再浓的檀香也覆盖不了记忆里的血腥味。”皇帝似有若无地笑了笑,自嘲道,“朕的记xing太好,是否一件好事?”
“有时候,记忆会骗人。美好的变得更加美好,不好的变得更加不好。”她平和接言,什么也不问。
故事刚刚讲述了开头,皇帝没有再把它说下去。路映夕心忖,这桩多年前的深宫秘事,内qíng会是如何的错综复杂?除了血腥伤害之外,可也参杂了刻骨铭心的缠绵悱恻?
两人皆无言,气氛静默。忽地,路映夕觉得锦被一紧,皇帝拉住被角,微微用力,连带将她扯近。
“皇上?”她有点诧异。他们一贯隔着距离共眠,他现在想做什么?
皇帝没有出声,缓缓拥住了她,手势轻柔,不含侵略的qíngyù之意。
她没有挣扎,任他抱着。他的手心贴着她的腰,凉寒失温。锦被甚厚,可他的身躯却僵冷如冰。
她维持着原本的姿势未动,良久,低声启口道:“皇上,夜凉,不如臣妾让人再拿一褥被来?”
他轻咳了一声,却道:“就这样。很好。”手掌稍使了点力,将她整个人完全揽进了怀里。
男子独有的气息窜入鼻端,路映夕感到有些不自在,本能地挪了挪身子,他即刻再搂得用力一分。
他的下巴轻抵着她的肩颈,她觉得痒,终于忍不住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但他仍没有松开手,从后面环抱着她,低低叹息:“映夕,你的身子很暖。”
她心尖一颤,心跳隐隐急促起来。明知他可能是在使攻心术,可她还是不可以抗拒。如果她现在一脚踹他下chuáng,会有什么后果?她暗自苦笑。这人太坏,刻意流露一丝脆弱给她看。演得那么真切,让人即便怀疑,也不忍戳破。
他就这么抱着她,不说话,贴牢她的后背,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她僵直着背脊,感觉他的呼吸近在耳边,轻微掠动她的发丝。
“睡吧。”他近乎呢喃地吐出一句话,就再无声响。
她亦不作声,许久之后,他的身体渐渐温热,扣在她腰间的手也略松了,应已入眠。她这才长长吁出一口气,觉得这种qíng况犹如守城御敌,心身皆不敢松懈分毫。
这一夜,他睡得很浅,时不时下意识地将她抱紧。害她彻夜无眠。
第三十一章:微服出宫
翌日一早,路映夕将修葺冷宫的事务jiāo代给晴沁,然后换上荆钗布裙。一张清美容颜,不施脂粉,素净白皙。
皇帝今日身着一袭浅紫色的锦袍,金冠束发,仿若富家公子,翩翩俊逸,但看似毫无一分杀伤力。
路映夕站在他身旁,像是他的家仆丫鬟。而几名侍卫青衫便服,如同大户人家的护院,并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