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面色刹时僵了僵,甩袖背过身去,嗤道:“异想天开!”话虽如此,但他自己却陡然醒觉,不佑觉间他竟发自肺腑地关心她。这是不应该发生的事!他是要她爱上他,而不是自己大意沦陷!
路映夕只是随口揶揄,并未上心,且右手不时抽痛,似锋利刀尖一下一下钻着她的ròu,没有心思深究皇帝的异常。
见她默默不响,皇帝转回身,微皱长眉,语气不善地问道:“痛?要痛到何时?”
“少不了要痛一夜了。”路映夕长叹,无奈而感慨。若不是韩淑妃纠缠不清,拖延了时间,她也许能少受一点苦。但现在只能徒叹造化弄人。
“伤口会不会愈合?”皇帝又问,口气仍不佳。
“自然是会的。”路映夕抬眼看他,覚奇怪道:“凡是伤口,不都会愈合?端看时间长短罢了。”
皇帝抿起薄唇,神色更加恼恨。他是问她多久会愈合!
“大约十来日就伝慢慢结痂了吧。”路映夕似自语地喃道:“以后这手可见不得人了。”
皇帝眸色又是一沉,添了几分怒气。清韵这次大失分寸,或者应该说愚不可及,他若不略施颜色,她不会知晓安守本分!
“皇上。”路映夕忽地唤他,笑吟吟道:“臣妾可算做到了‘心存仁念’?”
皇帝低哼一声,不答。
“假若事qíng重来一次,皇上是否还会劝诫臣妾要仁厚?”路映夕再问,微晃了一下依旧痛楚的右手,暗示这是她吃了闷亏的苦果。她苦是要借刺客之事整治韩淑妃,其实易如反掌。原就有人yù嫁祸韩淑妃,她只需推波助澜,就能让韩淑妃雪上加霜,有冤无处申。
皇帝沉吟半响,却道:“如果重来一次,朕不会让这事发生。”
路映夕淡淡扬唇,心知此话内里的含义。就算重来,他也会叫她放韩家一马。因为,比起韩家能带来的协助力量,她的手伤便显得微不足道。
望着澄澈明亮的眼眸,皇帝眸底浮现一丝隐晦的歉意。
路映夕轻别过脸去,若无其事道:“不如宣太医来为皇上换药?臣妾的手,也需要包扎。”
“嗯。”皇帝应了一声,亦撇开视线,口中平淡道:“宣南宫渊前来吧,你的伤,他或许有法子医治。”
“不用劳烦师父了,这伤,只能这样了。”她很轻地叹息。她不想被师父看见,不希望师父为她感到痛心。
她这一份小心思,又怎瞒得过皇帝敏锐的直觉,只见皇帝径直走出寝门,毅然下令道:“宣南宫渊前来!”
路映夕低垂眼帘,心中幽幽隐痛。她记得临嫁皇朝之前的一夜,师父在她寝殿之外绯徊良久。那几句低低的轻喃飘散在夜风中,他以为没有人听见,却不知那时她屏息躲在殿门后。他说:“映夕,你将远嫁,愿你幸福,不会受一丝一毫的伤。如若注定有不幸发生,不管任何的伤痛,我都愿为你挡。”
她不知道他说这样的话时,心里是何感受。出自师徒之qíng吗?还是爱qíng?会是爱qíng么,她一直觉得懵懂而迷惘。
“怎么?手很痛?”皇帝从寝门处折回,见她垂头丧气的模样,不自禁地关怀低问。
路映夕用力眨眼,眨去眸中泛起的雾气,才慢吞吞地抬首,弯唇一笑,回道:“痛得很,似火烧又似刀割。”
“那你还笑?”皇帝没好气地睨她一眼,但却极为轻柔地握住她的手,仿佛无声的疼惜和致歉。
路映夕凝眸望着他,心底忽然有种不知名的悸动。他不经意流露的温柔,和师父天生的温雅柔和,截然不同。前者像是冰山上的一颗火种,似乎可融雪川。后者像是南方的chūn风,徐徐暖人,沁人心脾。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拿皇帝与师父相比较?这根本是毫无意义的事。慕宸睿又如何能与师父相提并论!
在心中无比坚定地这般告诫自己,然后她才再次抬眸看他。
这一望,望入他深邃如旋涡的双眸中,脑中突然一片空茫,只看见他墨黑的瞳眸带着神秘的幽蓝光泽,惑人心魄,似有不可预知的魔力,拉她緃身坠入……
第三十章:痛心疾首
似有一股热气袭上脸颊,烫得怪异莫名。她使力抽出手,凛了心神。
“皇握痛臣妾的手了。”她微蹙黛眉,薄嗔道,并不去深思方才一瞬的怔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