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晴_作者:楼雨晴(62)

2017-04-19 楼雨晴

  昨晚,又不小心睡著了,醒来後是在房里,她摸索到chuáng头的陶偶娃娃,指尖顿了顿,再移到左方。

  她感到口乾舌燥,记得水杯好像是在这个地方……

  她碰触到杯子了,手指却不受控制,握不紧杯缘,掌心一阵空虚,然後传来玻璃碎裂声。

  哥--没听到吧?

  她心急地摸索地面,身体失去平衡,跌了下去,她一心只想在他发觉前收拾好地上的碎片。

  指尖有刺痛传来,也许是割伤了,但是伤口应该不大,她不怎麼觉得痛,这种小伤口血不会流太多的--

  突然,一双有力的大手扣住她,身子一阵腾空,她又回到chuáng上。「哥?」

  「嗯。」他的声音听不出qíng绪,也不晓得来多久了。

  一张面纸压上她带伤的指尖。「以後叫我一声就好。」

  「被你发现啦?」她吐吐舌,故作轻快地说∶「小时候打破碗盘都会被妈妈骂呢,可惜你比妈妈jīng明,想逃避责罚都不行。好吧,你可以打我屁股,但是只能打三下,不准讨价还价。」

  他不吭声,沈默地帮她止血、上药、缠上纱布,倒了杯水放在她手中,然後才回头清理地面的碎玻璃。

  她身子微微晃了一下,扯出虚弱的笑。「哥,我肚子饿了。」

  将碎玻璃以报纸包好丢入垃圾桶,他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想吃什麼?」

  「嗯……土地公庙前卖的红豆饼好了。」

  「很远。」声音听不出qíng绪。

  「人家想吃嘛!」

  他眸光深沈地盯视她数秒。「好,我马上回来。」

  听到关门声,她抽乾了力气,整个人虚脱地倒回chuáng铺。

  头好昏,天地像在眼前旋转,要命的痛楚又在此时造访,她隐隐抽搐,颤抖的手探向chuáng头,如同每一回先碰触到老公公陶偶,胸口一暖,她有了撑下去的力量,移向右边的止痛药……

  止痛药早她一步被拿起,取出标准的剂量与水杯让她吞服。

  她惊吓得动弹不得。「哥……」

  他还是闷不吭声,不发一语地替她按摩痉挛的双腿。

  一滴、两滴,温热的水气掉在她腿上。

  「哥,你不要这样,不要哭……」她怜惜地轻抚他微湿的面颊,他好像--又瘦了些。

  「我没事。」沈瀚宇僵硬地回了句,第三滴、第四滴水气,无声滴落。

  「哥!」好痛,心好痛,远超过病体的痛,她最在乎的人在为她落泪……

  「我说我没事!你都没事了,我该死的怎麼会有事!」他挫败低吼,声音一哑,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伸手搂住他,沈瀚宇将脸埋进她肩头,颤抖著,相拥。

  窗外细雨流光轻洩,窃不去,qíng痴几许。

  左肩,一片溼热。

  ***

  能够清醒的时间,愈来愈少。

  她的生命,装在一只沙漏中,剩下多少,几乎可以估计,但是她还有太多牵挂,哥的样子让她好担心,他已经连著好几夜不睡,呆呆地看著她到天亮了。

  他以为她不知道,就像她刻意掩饰的病痛,其实彼此对这一切都心知肚明。

  她怕万一她走了,哥会受不了的,他一定会疯掉。

  她去了大毛家一趟。哪一天她不在了,她希望能有人帮她看著他,走过这一段。

  大毛送她回来时,在门外惊呼∶「哇咧--你哥疯啦?」

  「怎麼了?」她不解地询问。

  「啧啧!」大毛不敢恭维地摇摇头。「你家活像遭小偷,里里外外每个角落都被翻过一遍了,有够惨。」

  怎麼会这样?正yù发问,沈瀚宇已经发现门口的她,一声bào吼轰来。「你跑到哪里去了!」

  哥从没用那麼火爆的口气对她说过话,她一楞一楞地解释∶「我去大毛家--」

  「去大毛家?!你现在什麼身体你会不知道吗?就算要去,为什麼不能等我回来,一个人到处乱跑是存心想自杀是不是?」

  「我、我有打电话叫大毛来接我……」

  「小晴送到家,我先回去了!」大毛立刻脚底抹油,以免卷入战场。

  别怪他不讲义气,没人会头壳坏掉去惹一个抓狂中的男人。

  「哥,你冷静点听我说--」

  「你事前为什麼不告诉我一声?你行动不便,又看不见,难道不知道我会担心吗?你晓不晓得我回来看不到你,心里有多恐惧?也许你突然病发,也许你被送进医院,也许你迷了路,找不到方向回家,也许你又偷偷躲起来,自己忍受病痛不让我知道,也许……也许还有太多可能xing会让我失去你,只要想到这些,我还冷静得下来吗?我几乎翻了家里每一个角落在找你,找你可能留给我的只字片语……」他一口气吼出满腔的怒火,压抑在怒火下的,是极端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