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父亲已有整整三年没有见过面,不说话也很久了。一开始何爸爸打电话来,她也不接,后来gān脆换了号码,搬了地方。就连何姑姑那儿,也很少去了。何爸爸知道她还在怪他,无可奈何之余,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电话也渐渐少了。父女间竟形同陌路,思之怅然落泪。
还有一件事,便是何姑姑也回国了。常年在美定居的她,是典型的轻xing知识分子,自主独立,现代女xing的楷模。可是为了爱qíng,她放弃一切,跟着心上人万里迢迢回国去了。回国后就结婚了,夫妻俩齐头并进。她先生是一位搞科研的爱国人士,依靠高尚的人格征服了这位佳人的心。
何如初一个人在国外,住久了回去的yù望越来越淡了。这里也有这里的可爱,表面上看来,一切都很和谐。更何况每每从新来的留学生口中得知国内的近况,变化之大不由得她不咂舌。人家告诉她,像手机电脑这样的科技产品,已经在民众间完全普及开了;北京申奥成功后,大力整顿,许多旧建筑全部拆毁,新建了很多高楼大厦,面目一新;就连“上临一中”,在城外也已有了分校……诸如此类,将她回国的计划一点一点磨损掉。
夏原问她是不是继续念书。她想了半天,摇头笑说:“再念就该成灭绝师太了。”她找了份工作,天天朝九晚五上下班,时不时加班,如此勤奋还被洋人差别待遇。可是身在异国,这口气不得不忍下来。在别人的地方,总是别样的艰难。可是不在别人的地方,也许也是一样的艰难。
人生在世,在哪都不容易。
第四十六章友达以上恋爱未满
天气渐渐转凉的某一天,她下班回去,夏原做了一大锅土豆牛ròu等她。她忙脱了大衣,用力吸了口气,笑说:“好香!”她出来这么久,手艺还是没有jīng进,做来做去不过是那么几样。既然志不在厨房,也只得出去吃洋人的饭菜。一开始只觉得恶心,久而久之,入乡随俗,也就习惯了。习惯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qíng,爱的可以渐渐不爱;不爱的潜移默化慢慢地就爱上了。
反倒是夏原,长年累月磨砺下来,就是请十个八个国际友人回来吃饭,可以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不大肯做,他的理由是“君子远庖厨”。夏原这个人倒不是一个只图享受的公子哥儿,粗活累活都做得来。像灯泡坏了,下水道堵了,空调又不运转了……这些事何如初一筹莫展,都是夏原帮着解决的。到最后,他自嘲自己是何如初的专用工人。
夏原见她回来,洗了洗手出来,打趣说:“也不知道你鼻子什么做的,一有吃的,立马就飞回来了,狗鼻子也没这么灵啊!”贫嘴的老习惯还是没改。
何如初识相的任他打趣,跟他贫嘴,不是老寿星找砒霜吃——找死么!等不及拿筷子,直接用手拈了块土豆,烫得嗷嗷叫,含糊说:“今天怎么这么勤快?平时好话说了一箩筐,求着你做顿饭都不肯。”夏原忙说:“那我gān脆不勤快好了,你别吃,我一个人吃估计都不够——”
她嘻嘻笑,谄媚说:“哎呀,夏大公子是世界上最勤快的人了!”夏原毫不惭愧全盘接受下来,唉声叹气地说:“跟你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在一起,不勤快也不行啊!”
俩人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何如初洗完澡出来,见他还没走,挑眉说:“这么晚了,难道你想留在这里过夜?”夏原住的地方离她这里有半个小时车程,不远可也不近。
夏原今天有点不一样,双手往沙发一摊,似笑非笑说:“那我就留在这里过夜好了。”何如初拿出chuī风机chuī头发,不理他的疯言疯语。要是拿他的话句句当真,还不得累死。
夏原移到她身后,挑起她一缕湿发,凑在鼻前,笑说:“好香!”她瞪他一眼,扯回来继续chuī。夏原开始东拉西扯,“怎么想着把头发留长了?”一头青丝直到腰际,长长的刘海盖住眉眼,越活越回去了,跟个高中生似的。害得俩人去酒吧喝酒,人家问她要身份证看。
她反问:“长头发不好啊?”不知是何心理,下定决心淡忘一切的时候,再也没有心qíng打理短发,唯有任它留长。有时候看着镜中的自己,无缘无故会想起许多许多高三时的事qíng来。那时候年轻而恣肆,无忧无虑。少年不识愁滋味,偏偏爱愁眉苦脸,自以为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唏嘘惆怅之余,自嘲地想,也许留着长发,潜意识是因为自己不再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