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钦对这整天嬉皮笑脸没个正行的老爷子半点办法也没有,苦笑着摇了摇头,并不搭他的腔,只朝秦烈正色道:“此人是燕国贺家的嫡子,我却是没听说过他的名字,倒也奇怪。”
秦烈冷冷道:“贺家那一个乱摊子,岂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的。我不管这贺岚清是什么人,今儿他做出这样的事,总有一日,我会加倍还给他。”一想到宝钦这一路上遭的罪,他的心里就一阵一阵地难受。
“你身上可有哪里不舒服?”一念及宝钦的身体,秦烈的心愈加地不安起来。司徒叮嘱过的话犹在耳畔,上回发作的时候,他也亲眼瞧见过宝钦的痛苦,只恨不能以身代之,而今她被人一路劫持,颠簸了上千里路,只怕身体早已扛不住。
一旁的老爷子凉凉的开口道:“你以为老夫是喝凉水喝成药王谷谷主的?老夫连司徒那个混小子都不如?”
他前头cha了几句嘴,秦烈的眼睛里却只看得见宝钦,压根儿就没把他放在心里,这会儿总算醒悟过来了,赶紧半弯着腰朝老爷子行了一礼,道:“多谢老前辈仗义相救,若非您一路照顾宝钦,她不会如此康健,若非您在栈留下消息,只怕到今儿我们还找不到人。大恩不言谢,日后前辈若有差遣,晚辈一定竭尽所能,绝不推卸。”
老爷子笑嘻嘻地一挥手,“这还差不多,回头可别忘了你说的话。老夫而今没什么活儿要你gān,回头可不一定了。”说着,又朝宝钦眨了眨眼,一脸戏谑地道:“你们俩继续说,继续说,老夫困得很,这就睡。唔,一会儿把耳朵也堵上,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宝钦顿时哭笑不得。
“你也睡会儿,啊。”秦烈抚了抚她的头发,柔声道:“你身体不好,熬不得夜。后头只怕还有追兵,接下来几天,可够我们忙的了。”
宝钦点点头,从善如流地闭上了眼睛,斜斜地靠在他身上。秦烈却将她拦腰抱住,扶着她枕在他腿上,“睡吧,睡吧。”
这边的官道并不好走,马车又是临时在镇上买的,远不如行宫里那一辆七宝华盖的大马车那般舒适稳当,一路好生颠簸。可宝钦却睡得特别踏实,连个梦都没有做。
到快天亮的时候人醒了,睁开眼,只见秦烈也闭着眼在瞌睡,身子斜斜地靠在车壁,手和腿则还保持着宝钦睡前的姿势,半分未动。天晓得这一晚上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宝钦心里头一酸,有种说不清楚的qíng绪一点点地在身上蔓延。
她不想惊动秦烈,可又心疼他保持这姿势难受,心里头正矛盾着,马车似是轧到了路上的石子,忽然趔趄了一下,秦烈的眼睛立刻睁开了。
“什么时候醒的?”秦烈依旧不动,看着缓缓坐起身的宝钦,柔声问,眼睛里有温柔的笑意。
宝钦却不回他的话,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慢慢地揉,又问:“是不是麻得都不能动了?笨死了,我睡得那么死,你稍稍动一下我也不会醒,枕了整整一晚上,这腿和手哪里还能动。若是后头真有追兵过来,怕是你想站也站不直……”她絮絮叨叨地教训他,秦烈只乖乖地听,半句话也不敢回的样子。
宝钦很有耐心地将他的手和腿一一揉过,又让他自己动了动,罢了才问:“可好了些?”
秦烈使劲儿点头,如拨làng鼓一般。外头天寒地冻的,他的心里却是暖洋洋的。
“到了哪里了?”宝钦又问:“九斤赶了一晚上的马车,怕是累得不行,便是人受得住,马儿也受不住。”
秦烈总算清醒了些,回道:“等天亮了,再在附近镇上另买一辆马车,我来赶车。这里是燕地,昨儿我们又露了面,保不准已经被人认了出来。只怕后面的路不好走,而今趁着他们没追上,多走一步是一步。”
宝钦闻言,面上顿时一片严肃。秦烈的身份不同寻常,只怕燕国这边到处都有他的画像,在这边行走实在不安全。更何况,他们虽逃了出来,可贺岚清怎会善罢甘休,只怕一面在后头追,一面已将她的画像到处分发通缉。他们拢共才四个人,还有一个完全不动武功的老头子,一个虽有武艺却不能发力的女人,越走到后头,就越是艰难。
“要不——”宝钦咬咬唇,一脸正色道:“还是我来赶车,换了男装,他们也认不出我来。”
秦烈“噗——”地一下竟是笑出了声,面上虽还僵硬着,可也很难得地勾起了嘴角,“我的钟小将军,你莫要忘了自己杀了多少燕国将领。只怕认得你的人比认得我的还有多。”更何况,他们而今是往东走,这边却是接近郑燕边境,距离当初宝钦驻守的西北军大营不过数百里,宝钦被认出来的几率实在比秦烈要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