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他唇中久久含着的那一口血,终是慢慢溢出了唇角,那殷红的液体顺着唇角,一滴一滴,在青色的衣裙之上隐没,留下如同水渍一般颜色略深的印子。
就这么看了很久很久,他终于蹲下身子,想要去捡拾那碎掉的白玉珏,却有一只手抢在他的前面,无意识地抬头一看,那人竟然是莲生。
“她不过是一时冲动罢了。”莲生淡淡敛着眉眼,冲着他轻轻颔首,像是要他放心:“给我吧,我会让她收下的。”
***************************************************************************
入夜,天气炎热,以往,蓦嫣沐浴之后也总要在屋外乘乘凉,可自从萧胤来了之后,她便再也不乘凉了。前两夜,她都坐在窗边,悄悄地望着南面那紧闭着房门一片漆黑的厢房。而今晚,她却是早早的便上了chuáng,把脸朝向chuáng的内侧,一声不响。
莲生照例是睡在塌下的,可是,在那明明凉慡的竹席上,他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入睡。终于,他忍无可忍地从地上爬起来,坐在chuáng沿边,瞪着躺在chuáng上的蓦嫣:“你究竟要哭到什么时候?!”
虽然她哭得无声,可他却心知肚明。不仅仅是今晚,以往,她趴在chuáng沿上看他,要么傻笑,要么忧郁,可现在,每一夜,她都在哭,静静地流泪,似乎是不想惊动了任何人。天一亮,她便就qiáng颜欢笑,不让任何人窥见她脆弱的一面。
他知道,她是在他的面容上追溯着另一个男人,追溯着那一段再也不可能挽回的感qíng。
蓦嫣不说话,好半晌才转过头来,抽抽咽咽,满脸泪痕,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使劲地眨眨眼,像是要眨去那已渐渐模糊了视线的泪水。
他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从自己的衣袋里摸出了那碎掉的白玉珏,在她眼前晃了晃:“既然舍不得,又为何要意气用事地摔了呢?”见她一把抓过那碎掉的白玉珏,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他再次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胸腔顿时涨满了酸楚的滋味。
“我尽力帮你粘好它吧。”拉着她起身坐到灯下,他将那几块白玉珏的碎片小心翼翼地粘在一起,也试图小心翼翼地修补她与萧胤之间已经残破不堪的感qíng。
***************************************************************************
午膳时刻,蓦嫣并着向晚枫和莲生一起用膳。为了讨她喜欢,莲生做了她素来喜欢的“醉八仙”甜汤——用甜酒酿混着细小的糯米丸子、西瓜瓤子、枸杞、红枣等八种物品一起煮,还细心地用冰镇过,喝起来清热又解暑。可蓦嫣仍旧是恹恹的,对着满桌丰盛的菜肴,似乎毫无食yù,只是用筷子数着碗里的米粒,神qíng看起来恍恍惚惚的。
向晚枫自然知道蓦嫣是因着什么事没jīng打采,却也不开口,只是慢条斯理地用膳,偶尔凉凉地瞥她一眼。
就在这气氛颇有些沉闷的时候,毫无预警地,与萧胤一起住在南面厢房里的尚彦柏突然闯了进来!他满脸是汗,似乎是急匆匆跑过来的,气喘如牛:“向先生,我家公子爷有点急事,想请您过去——”
他的话还没说完,向晚枫便不悦地“啪”一声搁下筷子,剑眉一竖,一双黑亮没有qíng绪的眼睛微微一动,不怒自威地打断他的话:“你家公子爷即便是有天大的事,也该要等我们先用过膳再说吧?!”言语之中满是不折不扣的告诫意味。
尚彦柏自然也明白这姓向的神医素来古怪,自己不该在其用膳的时候来叨扰,可是,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公子爷因疼痛而近乎昏死过去吧?“可是——”他还想要解释什么,可是,一见到蓦嫣抬起头看他,他便记起了萧胤的吩咐,只得将所有涉及真相的言语都给吞咽入腹,一个字也不敢再提及。
向晚枫目光yīn郁,看不住其间的qíng绪,只是极重地咬字,回了一句:“你先过去等着吧,我稍后便来。”
像是得了什么保证,尚彦柏这才敢放下提在嗓子眼的心,忙不迭地道谢赔罪,一路回到了南面的厢房。
只不过,向晚枫的这个“稍后”时间恁地久了点,其间,尚彦柏几次眼见着萧胤痛得汗如雨下,脸色惨白,真是恨不得去将向晚枫给揪来。可是,他又怕得罪了向晚枫之后,会将事qíng弄得更糟,便只好想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厢房外走来走去,焦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