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唱的是什么?
她唱的是“别离”,唱的是“追忆”,唱的是“参商永离”。
那时,她自以为他会送她去换那所谓的解药吧。
可其实,那时,便已经注定别离了吗?
像是要借着最后的一口气jiāo代完所有的遗言,他断断续续地咳着,每颤动一下,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却还是苦苦支撑着。“她素来便不喝苦药,不管是什么药,记得一定要加甘糙……她畏寒,天气一冷就会睡不着,记得一定要抱紧她……她喜欢吃那些有甜味的糕糕饼饼,若是药膳,一定要多花些心思,药味太重,她吃不惯……她不乐意别人赞她漂亮,若是要赞,记得赞她聪明……”他喃喃地开口,几近本能地诉说着那些有关她的习惯与喜好,事无巨糜,点滴不漏,似乎每描述一点,便就是舍弃了一点珍藏在心底的回忆,只能任由无边无际的悲愁把心刺伤,一寸寸细细煎熬着。
絮絮叨叨说了很久,他顿了顿,终于说出了那最最要紧的一句——
“若是她想知道什么,一定要告诉她,不要让她去猜。”
记得,她曾坦言,她一直都在揣测他的心思,她总觉得看不透他,甚至,她担心,有一日猜不透他的心思该要怎么办。可其实,她根本就不必去猜他的心思,他想要给她的,都是最好的。只不过,她似乎没有安全感,心里也一直是不信任他的,她不确定他喜欢她,她也不确定他把她放在心里最隐秘的地方,所以,她常常胡思乱想,所以,他便顺着她的胡思乱想,说了那些模棱两可的话误导她。
他的蓦蓦并不知道,这种不信任的感觉于一个男人的尊严而言,是怎生的一根芒刺。
他的心上人,从头至尾都只有她一个。
只是,随着他的死,这个事实终将掩埋在岁月的yīn影中里,不再具备任何的意义。时间可以证明一起,也能摧毁一切,她终有一日会在别人怀中睡着的,她终有一日会因着另一个男人而笑逐颜开的,这世上,能温暖她的,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若是她想知道和你有关的事,我该不该告诉她?”向晚枫突然开口,问了一个颇有点预示xing的尖锐问题。而萧胤一时语塞,还不知该要如何回应,而向晚枫便已扬起唇角,有些讽刺地笑了一笑,接着往下:“坦白说,你为她做的这些事,换了是我,我可不一定能做得到,你这么喜欢她,却也不肯坦白明了地告诉她,反而要她自己胡思乱想,猜来猜去,痛苦不堪。那么,就连你都做不到的事,却又为何要qiáng人所难bī我去做?!”
向晚枫的话犹如一支箭,直直刺进了萧胤的心里,正戳中他一直以来隐隐作痛之处。他想要辩驳,却是哑口无言,最终,只能苦苦一笑,像是无话可说的敷衍,也像是有说不尽的话,却因着时间不等人,便就此截断了。“喜欢与否,说与不说,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他闭上眼,似乎是不想在说什么了,只是将手里的那一缕发丝握得紧紧的,就连话语中也带着决绝:“向晚枫,不用再说这些废话了,动手吧,我只求你能利索一点,给我一个痛快!”
其实,他是想说,如果我还有退路,我又怎么会舍得放开她。
舍得也好,舍不得也罢,终是已经放开了。若真的还能有轮回转世,他只期望能静静等在灯火阑珊之处,于不早不晚最恰当的时候遇到她,然后,不顾一切地抱紧她,永远也不再放开。
久久的,没有等到预料中刀尖刺入胸口的疼痛,意外的,他却听见了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本能地望过去,凭着最后的意识,他仔仔细细地辨认了好一会儿,这才骇然发现,寝房那毫不起眼的角落里,正站着他的心上人!
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一切前功尽弃了!
向晚枫这家伙,竟然出卖了他!
“你这个骗子!”蓦嫣手里的盒子掉在了地上,里头的丹青和书册掉了出来,散落在脚边。凭着向晚枫和他方才的对话,她已是将一切来龙去脉全都理清了,如今,简直是恨得咬牙切齿,全身因着愤怒而无法抑制地颤抖。“混蛋!”她狠狠地骂着,却发现自己很词穷,想不出更好的词汇来表示自己如今的愤怒。
是愤怒么?
或许应该说,更多的是心疼,是心酸,是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