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云瀚从唇fèng里挤出的那个“滚”字之后,五官扭曲着,浑身如同炙灼一般,眼里血红血红的,直勾勾地朝着蓦嫣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他看的并不是蓦嫣。
此时此刻,蓦嫣坐在轮椅上,平白地矮了半截,而站在她身后的,正是气度不凡、雍容自若的萧胤。
见聂云瀚终于如愿地被激起了qíng绪,开口说话了,蓦嫣愣了好一阵之后,显得很有些兴奋。萧胤亲自审问聂云瀚,可是,聂云瀚问死也不开口,她便和他打赌,笃定自己能让聂云瀚开口。如今,见自己赌赢了,她便回头瞥了萧胤一眼,越发的得意起来,也不管老虎屁股是不是摸得,便打算继续以言语刺激聂云瀚,似乎是不见他qíng绪失控就不甘休。
萧胤上去一步,伸手捂住蓦嫣的嘴,阻止她继续这不怕死地挑衅举动。
或许,蓦嫣没有发现,可是,他却看得清清楚楚,那用来束缚聂云瀚的镣铐,已经微微有开裂的纹路了。倘若蓦嫣再这么继续下去,很难保证聂云瀚不会挣脱镣铐,一把掐断她的脖子。
“聂云瀚。”他挑起一道浓眉,幽暗沉邃的眸子虽隐含幽光,但动作仍优雅流畅,淡淡地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不冷不热,极准确地揪住死xué,不像是脱罪的解释,倒像是于己无关的陈述:“卫王萧翼,不是朕杀的。”
“王爷当然不是你杀的,是你授意你的爪牙狗腿们杀的!”聂云瀚嗤然一哂,暗含尖刻的讽刺,双目yīn鸷起来,状似癫狂,冷冷地笑着,笑声如鬼魅狰狞:“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们这对狗男女的话么?”
被归类为“狗男女”的其中之一,蓦嫣很是无语,倘若她和狸猫真有那么一回事,她也就认了,可明明,她和他“睡”且仅仅只是“睡”了一次,就这么被贴上了标签,她觉得有点说不出的冤。
像是带点发泄一般,她拉开他捂住自己嘴巴的手掌,贴在脸颊上,冰凉细致的颊靠着他温暖的掌心磨蹭。他的手上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顺着掌心蔓延而来的暖意甚至带着心脏稳定跳动的节奏,今她微觉醺然。
却不想,这样的举动令聂云瀚更是满脸鄙夷。
“这很难说。”萧胤摇摇头,像是并不赞同他的定义,任由蓦嫣用脸颊摩挲自己的掌心,黑眸微敛,手劲更加轻柔,看起来别有一番慵懒的优雅气质:“否则,你在婚礼之上,为何要杀了尉迟非驰?”
聂云瀚似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准确无误地扼住了声带,顿时沉默了下来,打算继续之前的问死不搭腔。
不过,萧胤不会再给他这样的机会了。
“你把卫王当做是大恩人,如今,为了制造一个造反的借口,竟然打算要毒杀他的女儿。”萧胤斜睨了一眼聂云瀚,如无声栖在林间的一只鹰隼,叫人全然想不到他的静默平和之中暗藏着怎样凌厉的机锋。他顿了顿,转过身背对着,眼神有些似笑非笑,带点说不出的嘲讽与刻薄的意味,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朕不禁叹惋,卫王若是泉下有知,只怕会懊悔当初没长眼,平白收养了你这么一个毫无人xing的白眼láng。”
“我没有!”聂云瀚果然受不了这样刻薄的言语刺激,一个没忍住,那努力压抑的qíng绪之火,又一下子烧腾起来,再三qiáng调:“我没有!”
“难道不是么?你明知道,尉迟非驰在蓦蓦的合卺酒里下了鹤顶红,可是你却闷不作声,隐瞒真相。”萧胤极慢地回头,眼波流动,不以为杵,只是淡笑着瞥了聂云瀚一眼,尔后,黑眸若有所思地深深凝着蓦嫣,目不转睛,原本镇定的声音带着些微低哑,却听不出是何种qíng绪:“如今,蓦蓦运气好,没有被毒死,你有什么资格责怪她欺骗你?难道,她活该被毒死么?”
聂云瀚剧烈地喘息着,被他给堵得哑口无言,一句话也反驳不出。
“你有没有想过,在当时那种局面之下,萧翼死了,于朕而言有什么好处?”半晌之后,萧胤叹了一口气,陡然地转换了另一个话题。他的举止轻而温缓,举手投足间带着浑然天成的优雅,不紧不慢,万事皆似成竹于胸,言行举止看似温文,实则深不可测,那犀利冷凝的眸子到底于无意间淡化了那抹温文:“青州如今是怎样一个状况,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眼见着居心叵测之徒借口替卫王报仇,施行起兵造反之实,扪心自问,你看得过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