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给承铎的杯子斟上酒,淡淡道:“你打了胜仗,却驻在燕州不走,朝上多少也看出燕、云二州的对峙之势。你就不怕皇上疑心你?”
“那你为什么不走?你为议和来,现在正该回去复命。”
东方仍是淡然道:“我有预感他要出yīn招对付你,而你应付这个不行。”
承铎也淡淡道:“我有预感他会有所动作,而我不在这里不行。”
两人端起杯子碰了一杯,仰头喝尽。
“那个结香你打算怎么办?”承铎放下酒杯。
东方头疼道:“我本是把她安排在我偏帐里。可这女人不知羞耻,有事没事往我帐子里钻。”
“你要她知羞耻,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东方道:“我觉得奇怪,她似乎知道我已看穿她身份,却又不说明。她这样子不知要做什么。待我慢慢应付她,也许能问出点什么来。”
承铎大笑:“她这样子分明是对你有意。你想劝化她,等着舍身取义吧。”
“胡说八道。”东方微微有些脸红。
承铎收了笑道:“我可不是胡说,对那种女人就是不能给她一点好脸色。”
东方嘲讽道:“你混到如今也才骗到手一个,好意思装行家么。”他说着,伸手去端碗,手触到碗的瞬间,那只瓷碗应手而碎,从中间齐齐断成两瓣,像是被刀刃割开的一般。东方一时捏着半块碗沿,有些愣愣的。
承铎拾了另一块起来,怪道:“这碗怎会断成这样,你使内力了?”
东方也回过神来:“没有啊,我只是寻常地一拿。”
茶茶也就着承铎手上看了看,“这碗刚刚还盛了汤。要是有一丝裂口,这样的热汤,早就烫炸了。”
然而刚才东方并未使力,即使是内力摧动,也很难将一只厚瓷碗断得这样整齐。东方心中暗暗惊异,觉得征兆不好,“也许是最近要出事。”
“出什么事?”
“呵,不知道,我这两天心意烦躁,这碗好好地被我一拿竟然齐齐断为两半,可知是凶信。”东方被这只碗败了兴致。
承铎道:“想多了,也许这碗早就磕了口子,你拿的时候对了力道,就裂开了。”
茶茶不吱声。
东方勉qiáng笑笑:“可能吧。”心里却知道决不可能。
茶茶给他换了碗,东方却不怎么吃了,只与承铎喝酒。喝到将要熄灯时才辞了出来。帐外寒风刺骨,各寨的灯火都熄灭了,只有大营前哨卫的篝火还打着卷燃烧。东方站住仰天,看见那雪花细细碎碎地飘下来,寂静之中仿佛能听见坠地的声音。
他伸出手指接住一朵,看它在手上渐渐消融,一点寒凉之气浸入肌肤,心里却格外地想念起承锦来。不知她在上京怎样了,可还是琴书寄傲,诗文遣怀。有时他会觉得承锦与那个宫廷格格不入,虽然她表面上应付熟如,心里却是疏离,甚至是不屑的。
东方在空地上站了一会儿,便向自己大帐去。走到一丈开外就见帐里烧着火,有人影闪动。东方心中便十分不悦起来。当你想念一个人的时候,是讨厌旁人来打扰的。
结香穿着淡青的袄子,只用一支赤金扁簪松松挽了头发,素颜天然,蹲在那里添一块柴。看见东方回来,她婷婷袅袅地站起来,笑道:“大人回来了。”说着,伸手去接东方的披风。
东方却裹了披风坐到榻沿上也不看她,道:“你怎么又来?”
“我想大人回来冷,故而升了火,烧了些热水。大人可要喝茶?”
“天晚了,不喝了。你去吧,我要睡了。”
结香道:“那我打水给你洗脸吧。”
东方按了按额头:“王有才还没回来么?让他去就是了。”
结香却端了盆子道:“他昨天学的一套拳法还不太熟,说再去练一练,快回来了。”她正要出门时,果然看见王有才过来。王有才见了东方,道:“先生回来了。”说着斜睨了结香一眼,一把抢过盆子,道:“我家先生要休息了,你也不必献勤,自己回去吧。”
结香反笑道:“怎么叫献勤,五王爷把我给了大人,我自然该伺候着。”
王有才撇了撇嘴,自端了盆子去打水。
结香回过身来,复用茶杯倒了一杯滚水递给东方,东方却不接。结香只得把水杯放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东方轻叹道:“五王不要你,是因为他看不上你才扔了给我,这并不表示我就看上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