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风声鹤唳,难以成眠。
翌晨,大朝之日,京城三品以上官员俱至金殿。承铄扶病而出,即令宣旨,将东方议和时的三品参知政事越级擢升为从一品,与六部尚书同级,暂代国相之职,统理六部事。
此诏一出,满朝皆惊,连东方也意料不到,惊诧莫名。
第二天,承铄病qíng加重,不能视朝,只令东方往报政事。六部以吏部为首,尚书沈文韬因集众臣曰:“皇上重病昏昧,已无力朝政。让此huáng口小儿管辖我等,实乃无稽之举。老夫断不受此rǔ,上内阁廷院听他分派。各位大人自己拿主意吧。”
他如此一说,众人纷纷不忿道:“正是。此人出身低下,怎能统理国事。我家三世公卿,岂能由他差派,明日我也不去。”
礼部右侍郎贺姚闲闲开口道:“诸位大人,这位东方大人虽然年轻,却并非善类。皇上令他代相,自然有皇上的道理。各位还是勤谨些为是。”
“哼,”沈文韬冷笑一声,“贺大人倒是胆小怕事得紧。听说去胡地议和,连羊圈都蹲了,还有什么脸面站在这里与我等比肩议事?!”
贺姚笑笑,并不争辩,长揖而去。
此后两日,到内廷行院议事的一二品大臣纷纷称病,东方也不以为意,反倒与贺姚戏谑了几句。次日将赵隼的人马调出三千进入京城,接管了京城九门。这一变动,倒把大员们的病吓好了一半,只是那几个资历甚老的首辅大臣仍然拿姿作态。
第四日上,赵隼亲自带军至吏部尚书府,以抗旨罪将沈文韬斩于府前。朝廷再一次震动了,方知qíng势急如累卵,人人都可能朝不保夕,哪里还敢做作。就是真有病也不得不挨去议事。每日在内廷行院看东方温文尔雅,笑意盎然的态度,竟第一次觉得笑也是一件可怕的事。
不过月余,倒把数月积沉下来的政事,清算得gāngān净净,处理得清楚分明。
萧墨忍不住笑东方道:“你把那沈文韬处理得当真轻便。”
东方摇头叹道:“如今不是理论的时候,我又何必跟他废那个事呢。倒是皇上,恐怕已至大渐,也就是这两日的光景。还有一个人,我找不着他,心里总是放不下来。”
萧墨道:“如今五王与七王对峙燕云,你稳住朝廷,便是二对一的格局,胜算有余。皇上有儿子在,今后必然是要立皇子,当务之急,是择谁而立。”
东方苦笑。承铎困守闸谷,手头只有五百人;自己虽占据了京城,却是看守着一群迂大爷。倘若承铎被七王所败,东方既非皇室,稳住了朝廷又有何用?拿着赵隼三万人,立个皇子来与七王争衡?
东方哀声道:“唉呀,你明白的七王也明白,你那位姐夫的胜败才是关键。我想回燕州助他。”他心中只怕茶茶死了,承铎万念俱灰,被七王拿刀架在脖子上也不在意了。
萧墨却又摇头,“你不能走。你一走,朝中之事就乱了。如今你人也杀了,自己丢手走人也不是说法。”
“杀人那是不得已,走人却碍不着谁。进不了还退不了么。”
萧墨道:“时至今日你还是不懂么?你既已陷入此中,便没了退路。自古多少王侯将相在权力场上厮杀,并非他们看不淡权势。只因他们不能败,一败就是死路一条。五王若是不争,败下阵来,承铣会放过他么?就算皇上不死,他这次打完胡人也就没用处了,再回上京便是英雄末路。五王若是败了,你以为你还能像过去那样结庐隐居,不问世事?你错了,到时要杀你的,大有人在。”
“我不入仕途正因为我离它太近,把它看得太透了。你如今在这个位置上,便只能想着怎样向前,而不是后退。”萧墨淡定地作结。
东方不由得愣住了,默然半晌,忽然抬头道:“立允宁。”
“什么?”
东方缓和了口气,笑道:“我觉得皇上应立三皇子允宁。”
“允宁……生母地位不太高啊,皇后自己也有嫡子,她不答应怎办?”
东方想了半天,淡淡:“那就请她答应好了。”
萧墨“嗤”地一声笑出来,“你手上有兵,那当然是说一不二。你说还有一个人找不着,是谁?”
东方皱眉道:“大国师,钦天监主事水镜。”他忽然瞥见王有才跟随在侧,便问他道:“你过去在国师那里,可曾见过他与什么人来往?还有什么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