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抚须颔首:“不错。这又是谁?”
“哦,”东方回头招来钉子,“这个孩子是我在路上遇见的乞儿,实在无处可去。他识文断字,且还机敏。能否留下他在师父这里做个道童。”
钉子一听这话,连忙上前对水镜作揖。水镜眉目清朗,点头道:“好,你还是这样心肠,总见不得苦弱之人。”说着,往前面屋舍走去。东方紧随其后:“师傅此番找我入京,是有什么急事么?”
“你在京畿城郊可曾见到什么异象?”
“说是有怪shòu出没。”
水镜点头道:“不错。这件事qíng闹了许久。皇上令钦天监卜问天意,我也无非是奏些政绩不勤,国事不宁,以致天谴。可我云游多年从未见过这等怪事。”
东方沉吟道:“师傅以为此事乃人祸?”
水镜不答,推开门,屋里是些寻常桌椅,墙上却挂了一副古风的《烟波钓叟图》。东方辨那字款,却听水镜道:“去岁末,紫微星相混乱,朝政恐有安定;彗星出于东方,主将军谋王。你想必看见了吧?”
东方低头想了一回,道:“是,但……不是燕州那位。”
“哦?”水镜眉头一轩。
“弟子如今追随五王。”
“啊?”水镜吃了一惊。
东方见他这样,倒有些尴尬,坐下,正色道:“我曾在燕州试探过五王,这几月都在他营中。我觉得……他只是恃才放旷,并非野心勃勃之人。”
水镜熟视东方,沉吟片刻道:“我本想让你来助我。你既跟随五王入世……便有始有终吧。”
东方想解释两句,却又觉得多余,只点头道:“是。师傅遇到什么疑难之事么?”
“都是些杂务罢了,也无甚要紧。”水镜看他气色,拈须道:“你近日红鸾星动,恐有些不期之遇。其中凶险,需得小心为是。”
钉子坐在那门槛上,看着太阳升上天空,心想那红鸾星是个什么星,为什么先生听了脸红了。他本是想继续跟着东方,老年人毕竟沉闷,不好玩。但他觉得自己未必能求动东方,闷了一会,百无聊赖地看起了地上的蚂蚁搬家。
第十一章 桃花
承铎回京已是十日之后,据说场面颇有些壮观,但是东方没去。第二天午后,东方估摸他没有什么事了,才作兴往靖远王府去。承铎的王府在城西山脚下,不算特别繁华之地。靖远王府之所以在那里,说来好笑。最重要的原因是那里有一股温泉活水。据修建王府的工匠说,王府的屋宇都建得阔朗简洁,唯有里面的一个浴池,引那温泉水入内,构造十分讲究,是五王爷特别喜欢的。为了这一桩妙事,他宁愿住在离大内甚远的城西,不惜每天天不亮就骑马穿街赶早朝,虽然五王一年里也只有那么一两个月在京。
从城南到城西,要走大半个时辰。东方走过那街口,见有个卖零食的小摊,已经做出夏天常吃的凉糕来。他便索xing坐下来,要了一碗。那凉糕是用糯米和大米磨粉做成,辅以松子,桂皮,大枣。临上桌时,再撒上一层huáng豆细面。甜而不腻,柔软粘滑。
这京城小吃还是如数年前尝过的一般可口,让东方觉着怡然得很,又要了一碗杏仁茶喝着。耳朵没注意漏了点风,就听见身后桌上一个女子幽幽叹道:“那街角绸缎铺的王掌柜,近日缠得我没完没了,真让人心烦。”这女子声音低沉,有些喑哑,倒也不乏温柔,只是造作得很。
另一个女子轻言道:“姐姐何必理他那样俗物。又不是别无他选。”
那先前说话的女子似是有些羞怯自得之意:“妹妹真是,怎么取笑起我来。”说着,把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家的公子都数了一遍,听起来人人追捧,只是卖弄之嫌甚大。那旁的女子只略略应付两句,凑她的趣。
东方慢慢吃完,也听了不少,站起来打算走人,有意无意也就朝那边桌上望了一眼。这一望,任是他涵养再好,也没忍住笑了一笑。
那说话的女子大约二十七八,本已不年轻了,却偏描画得浓翠yù滴。那脸和脖子的颜色大不相同,白哇哇的脸上胭脂擦得还算合宜,只那嘴唇红得像才吃了人,首饰也俗艳得紧。再配上她一副捧心皱眉的模样,东方笑她一笑却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