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如蕴反握住她的手,这才开口道:“二姐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我虽是个女子,却也读过许多的书,不甘于就这样过了一世,原先嫁入潘家,自负才貌,总想着他能一心一意待我,谁知竟是这般,让我齿寒。”
何奶奶握紧她的手:“妹妹,男子的心历来都是如此,你是正室,那些庶出的孩子还不是要叫你娘,尊你敬你,只要他不去花街柳巷散漫钱财,多置几房也能拢住他的心,祖祖辈辈不就是这样过的?”
刘如蕴轻笑:“男子和女子不都是一样的,偏生男子就能三妻四妾,女子就要一心一意,姐姐,我宁愿下堂求去收的骂名,也不愿独守空房之时,怨忏妾室,就像。”刘如蕴轻轻抬头看向何奶奶,何奶奶的心猛地收紧,何举人纳了两房妾,自己不也有过独守空房时的怨恨?
不妒,这两个字写出来轻易,做出来难,何奶奶轻声叹息,真要像自己母亲一样,看着妾室们在那里争宠撒娇,她却稳坐正中,似看戏一般,何奶奶自忖还要有些时候,只是自己这个妹妹啊。何奶奶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脸颊,世间之事,那能如此遂心?
刘如蕴再没说话,眼里似有泪光,拉下姐姐的手,就像小时候一样,用手指描摹着上面的纹路,何奶奶的心不由软了,半天才道:“好了,我说不过你,只是你一个孤身女子,怎么办?”
刘如蕴拿起那件男子衣衫,脱掉外面穿的,有些调皮的说:“姐姐,我这不是要变做个男子?”何奶奶用帕子轻轻点了点眼角,qiáng忍住泪:“你啊,叫我说什么好?”刘如蕴放下衣衫,上前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姐姐,爹娘那里,你要多去看看。”
何奶奶的眼泪刷的一下又出来了,叹气说:“你啊,就是仗着爹娘宠爱你,宠的你没办法,这么大的祸。”说着,何奶奶抱紧妹妹,再不说下去。
刘如蕴也抱紧她:“二姐姐,日后,再不要说我是刘家人。”何奶奶的手本来是在拍着她的后背的,听到这话,微微停了停,半天才放开她点了头,叹道:“委屈你了。”刘如蕴轻轻摇头:“我不委屈,委屈的是你们。”
第 8 章
姐妹俩又说了一阵,何奶奶叮嘱了刘如蕴一遍又一遍,叫她千万郑重,万事小心,纵再不舍,何奶奶也明白,这华亭县自己妹妹是住不成了,最后硬了心肠,起身道:“我这就走了,出来这么长时候,也该回去了。”
刘如蕴起身送她,何奶奶想起什么,把手上戴着的一对玉簪,头上的金簪都除了下来,塞到刘如蕴手里:“拿着,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这也能抵挡一下,今日出的慌乱,也没备什么银两。”
玉镯全身通透,金簪掂在手里,沉甸甸的,还是当日何奶奶出嫁时候的陪嫁,刘如蕴看着被塞到手里的两样首饰,也没抬头:“姐姐,姐夫也不是我背地里说他,你戴了这些东西出来,光秃秃的回去,到时?”
何奶奶连个疙瘩都没打:“三妹,我再怎么说,也是刘家的闺女,他还能休了我不成?”刘如蕴没说什么,这时有个俏丽的丫鬟走上前来行礼,似没看见刘如蕴一般:“奶奶,快些回去吧,这都晌午了,爷在家里只怕等急了。”
刘如蕴扫眼一看,这丫鬟虽没戴髻,那面上可是绞gān净了,身上的穿着也比一般的丫鬟要好的多,眉梢眼角也带出些风qíng,刘如蕴叹了一声,何奶奶还在那嗔着丫鬟,怎么也不见你给三姑娘行个礼?
刘如蕴理都没理那丫鬟,只是轻轻推了推何奶奶:“姐姐,你快些回去吧。”何奶奶忍住泪,上了轿,刘如蕴看着她的轿子远去,只是叹息,各人有各人的路,怨不得别人。
身后传来脚步声,珠儿的声音响起:“姑娘,行李已经发到船上了,姑娘也该收拾收拾上船了。”刘如蕴点头,进去换装,登船。
一个月后,南京文聚楼书坊后院,一个素妆女子正拿着笔在写什么,小丫鬟在旁边磨墨,见女子文不加点,歪着头道:“奶奶,你写的真好。”素衣女子就是刘如蕴,她听了这话,放下手中的笔敲了小丫鬟脑袋一下:“你才识几天字,怎么就知道我写的好?”
小丫鬟歪着头:“我见奶奶下笔之时,都不想一想就写的哗哗的,我爹当年写字的时候,总是左思右想,所以我才说奶奶写的好。”小丫鬟名唤小婉,她的爹是个穷秀才,读了一辈子的书,做的几篇八股也没中了考官的意,穷的不得了,在最后一次赴乡试落榜之后,一口鲜血喷在榜上,就此倒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