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说王慕瞻的身影在南京出现的时候,王太太就命人四处去寻,谁知一个不小心,竟让他上了船,派人去追,长江茫茫,何处去寻,王太太的手紧紧的抓住胸前的衣服,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苦心儿子明白不了?
寻房贤良貌美的媳妇,生儿育女,承欢膝下,一生过安稳的日子,这样的日子多少人盼还盼不来,偏偏。王太太闭一闭眼,睁开眼摆一摆手对着地上的仆人:“罢了,你下去吧。”虽竭力平静,仆人还是能听出她话里的疲惫,偷眼看一下王太太,见她一脸的疲惫难过之色,依旧光洁的鬓边,还能看出有几缕白发。
那里还敢说出别的话,磕了个头就下去了。
房中剩下王太太一个人,七月的天气本十分炎热,王太太却觉得浑身冰冷,手有些抖的打开了梳妆台的抽屉,拿出一张纸,纸上的字句王太太都记得滚瓜烂熟,儿不孝,自此远离,唯愿母亲毋以不孝儿为念,儿慕瞻字。
王太太的泪大颗大颗的滚下来,慕瞻,你竟装失心疯,做娘的还不能想到吗?王太太觉得嘴里又苦又涩,慕瞻,逃离母亲就这样让你迫不及待?娘不过也是为你好。
王太太长叹一声,把那张纸在烛火上烧掉,火光映着她的脸,王太太突然笑了,笑的有几分凄凉,罢了,他要飞就由他飞去,笼中鸟也不是男子做的事qíng。
chūn去chūn往,转眼又是几度寒暑,崇祯帝吊死在煤山已经有一年了,北京城也被人占了,只有滚滚长江水还是像千百年一样的流淌,虽然知道朝廷还在和人作战,听说山东一带已经被攻占了,只是战事一日不临到自己头上,松江的人还是照样过着日子。
这日华亭码头处,停了一艘船,船上下来一个女子,打扮却和旁的姑娘不一样,她一头乌黑的长发结成一个大辫,乌溜溜的辫梢上cha了一朵红花,身上穿的是白色的衣服,那料子非丝非布,要说是麻,也不是普通的麻布,双脚竟是赤足,她下来时候,有好事的人就围着她看,她却全不害羞,只是笑着问船上下来的另一个中年妇人:“婉姨,你快些带路。”
小婉此时已是中年,心里还沉浸在二十余年没回来故国的激动心qíng,听到女子的问话,见到围观人群的眼光,心里叹气,这个静姑娘,和她说过许多次了,回来的时候不要这样打扮,还是不听,幸好自己没有随大爷去南京,而是来华亭了。
静儿得不到回答,也不去管围观的人群,跺着脚道:“婉姨,你快些走。”小婉上前拉住她:“姑娘,我们还是寻乘轿子坐着去吧?” 静儿直摇头:“不要,娘说坐轿子极气闷的。”说着一拉小婉:“婉姨快些,这街道这么热闹,我们先逛逛。”
说着就走进一家银楼,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各种首饰,静儿的眼都睁大了,小婉急忙进去扯住她:“姑娘,天色不早了,我们快些走吧。” 静儿才不管,还要瞧,掌柜的虽觉得她打扮的稀奇,有生意上门还是要做的,笑着上前道:“这是店里最新的式样,姑娘喜欢的话就试试。”
静儿拿着根银钗看来看去,还有手肘去撞小婉:“婉姨,这个好看吗?”小婉见外面围得人越来越多,巴不得她快些走,敷衍点头道:“好看。”静儿一笑,从荷包里拿出一块金子递给掌柜的:“这个够了吧?”
金子?掌柜接过在手里掂掂,确认无疑,笑着道:“够了,够了。”小婉的手伸过去从掌柜手里拿过金子看静儿一眼:“你啊,又这样花钱。”静儿撅起嘴,手去拉小婉的衣衫:“可是这根钗我想送给大嫂。”
小婉摇头,从荷包里拿出一块银子,递给掌柜:“这钗连头带尾重不到二两,再加上三成的工钱,这里有三两够了吧?”掌柜见小婉内行,连连点头。
刚想出店门,一个男子跨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仆从,掌柜见东家来了,忙上前施礼,小婉抬头见到男子,细细看来,虽说岁月的流逝已经染白了他鬓边的头发,胡子也已花白,但jīng气神还在,忙拉一把静儿,上前对男子跪下施礼:“奴婢见过大爷。”
刘大爷听到有人说话,再细一看,当日的小丫鬟虽然今日做了妇人打扮,但五官神qíng还是熟悉的,皱着眉正在想,小婉已经自行起身拉着还在歪着头的静儿:“姑娘,还不快些见过你大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