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王兰芝孕要满足,回松江生孩子去了,是桑妈妈来送节礼的时候说的,话里话外,还说王兰芝福气十分之好,公婆疼爱,夫婿敬重,妾室也视她为母,潘家的大奶奶,就是这么有福气。
刘如蕴听的唇边露出笑,是,只要不去想那些,这就是个富家女儿的路,生在富家,嫁在富家,料理家务,生儿育女,到老来得了旁人的艳羡,好一个有福气的老太太,世间人都是这么过的,至于男人的花心,妯娌的不满,妾室名虽恭敬实则恨不得取而代之,旁人都是看不到的,看到的不过是花团锦簇,听到的不过是一生富贵。
等桑妈妈走后,陈妈妈在刘如蕴面前走出走进,唉声叹气,刘如蕴正拿了纸在写chūn联,也不去管她,倒是在旁伺候笔墨的小婉忍不住了,撅嘴道:“陈妈妈,你要说什么就说,走来走去,奶奶的字都写不好了。”
刘如蕴把chūn字的最后一笔写好,仔细端详着,觉得没什么不好,才对小婉道:“放到外面晾好,收起来到时候再贴。”小婉答应着去了。
刘如蕴这才把笔放好,对陈妈妈道:“妈妈有什么事就说吧。”陈妈妈走到刘如蕴跟前,见她依旧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不由叹了几口气道:“姑娘,要我怎么说你,前头姑爷都娶妻一年,新妻要生子了,你怎么还全不在意。”
刘如蕴端过旁边的茶喝了一口:“妈妈,我又不是没有嫁过人?难道妈妈要我像旁人一样,任由夫婿纳妾,落的贤名吗?”陈妈妈见刘如蕴又说这话,别的话都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只是叹了口气:“姑娘,你实在太拗了。”
刘如蕴重又拿起笔来,打算写点什么,听到陈妈妈这话,轻声叹道:“世间男子都要女子忠贞,贤良,我为什么也不能要男子也是这样,此生若寻不到这样的男子,横竖我也嫁过了,不过守寡一世而已。”
陈妈妈听到这话,又是叹息连连,什么都说不出来。
过年了,刘大爷半月以前带着家眷回松江过年去了,刘如蕴带着燕娥还是和吴家一起过的,不过席上又添了两个人,一个是邱梭,他没有成家,又是燕娥的叔叔,自然被请来过年。
另一个是那个外国男子,吴严也见过那个男子,珠儿一听说这男的,背井离乡挺可怜的,自然也答应了,等到见了人,虽然刘如蕴也提过,珠儿还是唬了一跳,不过面上没露出来。
吴家人口少,再分了男女内外就更显得人少了,索xing酒席就摆在大厅里面,一家人坐在一起,团团圆圆也甚是热闹,自然也要请问这男的姓名,谁知这男的名字极是拗口,说了四五次都记不住这个名字,索xing就以他名字中的罗字发音,称他为罗先生。
陈妈妈是吃斋念佛的,逢神就拜的,开头还拘谨,等到三杯下肚,话开始多起来,对着罗先生,自然也要问问他们那个经书里的故事,罗先生见陈妈妈感兴趣,也十分高兴,用生硬的中国话讲了起来,讲到开心的时候,叽里咕噜开始加了些他们本国的话,速度快的连邱梭都听不懂他讲什么了。
燕娥是原先就听过的,笑着对陈妈妈道:“妈妈,他讲的是他们主神降世的故事。”陈妈妈哦了一声点头:“原来是下凡历劫来的。”燕娥虽知道这和下凡历劫不是一回事,但再解释也很难,只是一笑。
邱梭在旁听见,算了一下,叹道:“今年是耶稣诞世一千六百一十七年了。” 珠儿在旁听了半日,好奇的问:“原来除了我们这里,天下还这么大,邱公子,罗先生是从什么国家来的,来这里走了几年?”罗先生虽然不懂多少中国话,但是这个罗字还是明白的,湛蓝的眼睛眨了眨:“意大利。”
邱梭算了算:“从那里到这里,不停的话,要走两年。”走两年?珠儿眼睛一下睁圆了,对刘如蕴道:“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出去走走。”刘如蕴自开了书坊,也看过些书,心里有个模模糊糊的声音再说,天下这么大,为什么不走出去?
此时听到珠儿的话,不过一笑,罗先生听她们有兴趣,开始讲起这一路来的艰险,讲到入迷时,还手舞足蹈,珠儿她们听迷了,也不去管他的礼仪。
等到酒gān人散,邱梭他们告辞了,陈妈妈还在叹:“今日这一席话,倒像又活了十年,好姑娘,你往日看书我总说你,原来这些事这么好玩。”刘如蕴只是笑笑打个哈欠,卸妆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