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琳不是怕死,终究是怕华先生。
这六年没白费,顾琳知道他心思太深,事后装作不知道他根本不可能信,最后她和陈峰都会被牵连出去。
不如走一步险棋,赌他关心则乱,眼看裴欢受伤,过错全部砸在了蒋维成身上,他没有时间再追究自己人的问题,对她不会再有疑虑。
顾琳心里百转千回,庆幸自己没有做错。她看向身边的人,他并不端什么姿态,懒而带着病态,但他任何时候都居高临下,她甚至不知道除了这样沉默地守在他身边,还能再做些什么。
她还想说话,但华绍亭已经松开手。
顾琳只好站起来,退到一边,忽然说:“先生为了三小姐不肯做手术,但先生想没想过自己,想没想过……我们。”
她说完就后悔,可今天大胆的事qíng做了这么多,不差这一句。何况她看他硬撑,心里着急又没有办法。
华绍亭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他停了一下才转身看她,不答话。
顾琳继续说:“我们这么多人为了华先生而活,为了敬兰会而活。我愿意为先生赴汤蹈火,隋远愿意为先生竭尽全力,还有敬兰会上下。”
他淡淡地没什么表qíng,反问:“这是嫌我不负责任?”
“不,这是我的实话,先生罚我我也认了,总要说出来。”顾琳看着手术室,“先生不是只有三小姐一个人。”
华绍亭笑了,他往旁边靠了靠,倚在沙发扶手上闭上眼,过了很久,顾琳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他却低低地回了一句:“可是她只有我。”
四周再也没有人说话,空dàngdàng的医院走廊,还不清楚手术到底会进行多久。
华绍亭想起刚才,在来医院的路上裴欢清醒过来,一开始她qíng绪非常激动,他死压着她的手脚,不让她乱动碰到伤口。
裴欢一恢复意识疼得说不出话,最后看清了是他。
她看见他之后又闭上眼睛,他不问也不安慰,沉默地抱紧她。裴欢终于安静下来,一路到医院。
医生过来把她推走的时候,华绍亭俯下身把她的头发别到耳后,告诉她没事,先做个手术,裴欢点头。这一路,她一只手整个对穿的伤,硬是从头到尾都没出声。
将近三个半小时,手术终于进行完。
裴欢先被送回病房,华绍亭等着医生过来说具体qíng况,“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恢复问题,肌腱断裂和撕裂伤比较严重,幸好没有感染,手术比较成功。但之后手部功能肯定受限,还需要外科修复……能够恢复到什么地步……不好说。”
华绍亭一直坐在沙发上,那些人站着弯腰慢慢地和他说,他咳了两声抬眼,“什么叫不好说?”
两个医生彼此对看不敢说话,磨蹭着又试图解释:“嗯……应该……只要尽力,日常的话慢慢来没什么问题,但负重和运动肯定受限。”
隋远过来解围,“三小姐醒着,你先去看看她吧,我来和他们说。”
华绍亭点头起身,又和顾琳吩咐:“你也去盯着,她不留在医院,过两天我就带她回去。你们jiāo涉好,需要的一切都在家里安排,包括后期的康复……把这两个人请回去。”
“是。”
他一个人去裴欢病房,里边安安静静,夕阳西下的时候本来就暗,一拉上窗帘,彻底没有光。
裴欢的手放着不动,局部麻醉的药效还没过去,她感觉不到疼,平和很多,总算松了一口气,听见门口有人进来,她回身看。
华绍亭坐在她chuáng边,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谁都没开口说话。最后,他起身按开了chuáng头的灯,总算能看清彼此,他盯着她叹气。裴欢动了动没受伤的左手,向着他伸过来。
裴欢嘴都被自己咬烂了,脸上被打肿,敷过一会儿,现在看起来还好。
她伸着手,轻轻地说:“你抱抱我。”
华绍亭拉着她另一只手,一根一根手指抚平握紧,却没动,他只是静静看着她,看得裴欢再也忍不住,颤抖着用力捏紧他的手,哽咽地说:“我害怕……你抱抱我。”
他顺着手的动作把她拉起来,抱着她压在胸口。她把脸贴在他颈侧,他身上熟悉的沉香味道让她整个人都克制不住,她控制不住倒抽气,拼命抱紧他,死也不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