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没隐瞒什么,裴欢仰着头说:“他坐在主位上,做手术不但有风险,还有其他威胁。”
像今天,突然想出去走走也闹出这么大的事。
隋远当然没有裴欢考虑得这么多,他揪下一根破树枝拿在手里玩,和她开玩笑:“得了吧,我看敬兰会的人都魔障了,这么多年就守着一个病人当主人,还人人都怕得要死,反正我是不懂,我只是个大夫,我就知道他qíng况越来越不好,就算能想办法给他做心移植,那也得他配合才行。”
裴欢被他逗笑了,和年轻的时候一样,过来抢他的树枝要打他,隋远指着她的手威胁:“哎哟!你都残疾了还欺负人!”
“替我大哥教训你!”
裴欢追着隋远跑出好远,最后累了,自己坐在长廊上不肯动。两人好久没见,裴欢回来又是因为受伤,直到今天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隋远扔了树枝不和她打,嘲笑她,“三小姐还没长大啊,小孩儿似的。”
裴欢低着头喘气,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那种事都过来了,哪能还是小孩。”
隋远心里一颤,不敢再接话,他看周围确实没有别人,这才走过来小声和她说:“其实……其实他心里也难受。你走之后,他大病一场,就是从那次引发肺炎,没了半条命。”
裴欢并不意外,她盯着地上的树影,“事qíng已经发生了,谁也改变不了。你还不知道么,被带去qiáng行引产是什么后果,我怀孕四个月了,死活不肯,他们一群人就压着我的手脚要动手!”
隋远实在没忍住,他压低声音说:“华先生赶过去了,你已经不在……地上……地上全是血,刚成型的孩子……血ròu模糊的,都没事后清理。他真的差点就不行了,我眼看他整个人都垮了……后来我们才知道是蒋维成把你接走了。”
裴欢突然站起来打断他:“隋远!别再说了。”
隋远意识到裴欢当时不肯听话,被打了镇静剂,并不清楚她自己后来的惨状。他不再说话,裴欢低着头吸气,他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试图让她好受一点。
“就算他后悔,还有什么用。”
隋远看着她,很久很久之后叹了口气,他意有所指地说:“裴欢,敬兰会里有命令,这件事不能提,我没法再多说了,但是……你好好想想我刚才说的话。”
他说完急匆匆要走,裴欢追过去喊他:“隋远!”
他回头,她还是想问:“你能不能告诉我阿熙在哪里?大哥说她病了,就算别人都不知道……你肯定知道。”
隋远表qíng更凝重了,他退后两步看着她:“我也不知道,二小姐失踪了。”
裴欢很着急,“那你就告诉我她得了什么病?为什么六年没有一点消息,难道她不想见我吗?”
隋远实在无能为力,他只能不断摇头,转身离开。
裴欢一个人顺着长廊走回海棠阁,她去华绍亭那边,看见里屋卧室亮着灯。一进去,他正站在书架前,还没准备休息。屋子里并没点香,只有木料经年累月积淀下来的味道,温温柔柔。
他穿暖和舒服的开司米,人是笑着的,回身看她的时候,岁月静好。
他拿了本书随口和她说:“早点睡吧,明天不是还要出去吗?”
裴欢晚饭的时候提起过要出去一趟,有些离开公司的事没处理。她嗯了一声,“你还是别陪着我了,我自己去,今天就闹这么大,我看市里还在查,明天的新闻也压不住,肯定引起恐慌。”
华绍亭同意了,她走到他桌子边上,坐在他椅子上又说:“你真觉得是阿峰做的?”
他摇头,把书都放回去,整理顺序,和她说:“今天临时起意,让对方时间太赶,没工夫好好安排,这么匆忙的事陈峰不会做,我压着他二十年了,他真想反哪能这么着急。”
“你怀疑顾琳?那何苦最后非要罚阿峰。”
华绍亭笑了,他看裴欢认真想事的样子觉得有趣,过来低头亲亲她的头发,“不,虽然不是陈峰,但我今天出去的事是他泄露的。前两天……南边的阿七带人来沐城讨说法,我根本没理,人应该还在陈峰那边住着呢。”
裴欢懂了,她叹了口气看他,突然拍着身下的椅子感叹:“坐在这里有什么好,一时半刻不能省省心,什么都要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