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桓被这样灰蒙蒙 眼神给打倒了,当下哭笑不得地拍拍她的手,“好了,别乱想,我不会因为你是女儿身就抛弃你的,淮相王说话做事从不失信于人,若是答应你的事都做不到,还不受天下人耻笑?”
他遣走了大夫,为她请了个新的女大夫。
在书房看了 会儿书,随从来汇报顾桓,那个孩子的伤已经上好药了,大夫说都是皮ròu伤,不打紧,只是这孩子从小吃不饱穿不暖,身体状况并不算好。
他放下手里的书,往孩子住的房间走去。
推门的刹那,顾桓简直以为自己眼花了,婢女替chuáng上的孩子擦洗好了身子,也换上了gān净的衣裳,这竟是一个容颜清秀好看的小姑娘!和前一刻的肮脏小乞丐大相径庭,完完全全脱胎换骨,只除了身子太过纤细瘦弱,下巴也尖得不成样子,叫人看了忍不住起了一丝怜惜。
他走到chuáng边,问她伤好些了吗,小姑娘眼巴巴地望着他,点点头。
他又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想了想,摇了摇头。
顾桓失笑,“别一直不说话啊,你光是摇头,我如何知道你是没名字还是不愿告诉我呢?”
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沉痛,就在顾桓暗自诧异之时,只见小姑娘抬头艰难地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然后摇了摇头。
顾桓一僵。
她,她居然是个哑巴!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令人哀悯的事qíng,每一天,每一刻,每一个地方,都有不同的人在过着苦难的日子。
顾桓是个胸有大志的人,并不会为了这些凡人的悲哀而驻足,可是他yīn差阳错地捡回了这个小姑娘,从此改变了她的一生。
他不问她的过往,也不说将来的打算,只是把她当成家人一般照顾着,每天一同吃饭, 同走街串巷。
他在家的时候,会教她读书识字,与她谈天说笑;他不在家的时候,她就自己生活,反正有婢女照料,反正衣食无忧,反正他的书房里总有那么多读不完的书,每一本都足够让她痴迷好几天。
他在世人眼中是个风流的公子哥,在终于到来的扬州三月里下江南、赏山河,哪怕这样的举动背后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但他的的确确带着他的小姑娘开始了这样惬意的人生
在与她生活了将近半月之后,有天夜里,他站在窗前chuī笙,去发现小姑娘穿着薄薄的单衣站在门口望着他,眼里满是欣羡。
他一边责备她为何不多加件衣裳,一边脱下自己的狐裘为她披上,小小的姑娘在他宽松的衣袍下有些滑稽可笑。
她不说话,直直地望着他手里的笙,眼里是星星点点的光芒。
“怎么,想试试?”顾桓笑眯眯地拍拍她的头,大方地把手里 的玉笙递给她,“喏,拿去吧。”
小姑娘犹犹豫豫地接了过来,像是捧着多么珍惜的宝贝,小心翼翼地放在嘴边,憋足了气力chuī了一口。
“噗——”声音十分诡异。
顾桓笑弯了眼,那双桃花眼好看又迷离,伸手从小姑娘手里拿回了玉笙,无可奈何地说,“你看你,真是没有音乐天赋,还是让为师教教你吧。”
他把她chuī过的地方凑到唇边,然后轻轻地chuī了起来。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赝,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yù上青天览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这是李白的诗,潇洒惬意,无拘无束。
顾桓在chuī曲的间隙,朗声念着这样的诗句,眉眼间蛮是疏狂不羁,桃花眼里亮晶晶的,像是天上的星子。
小姑娘看呆了。
那以后,她爱上了chuī笙,每日每日都要缠着他chuī上几曲,顾桓无奈地点点她的鼻子,“你啊,这么爱笙,gān脆取名叫阿笙算啦。”
她的眼睛骤然 亮,竟朝他点点头,唇边是一抹灿烂的笑容,看得顾桓也是一愣。
自从把她接回来后,她很少笑,眼下竟是破天荒地露出了这样灿烂的笑颜,属于孩童的美好与纯真。
他笑着摸摸她的头,轻轻地吐出两个字,“阿笙?”
她眸中笑意更浓,重重地点点头,显然对这个名字喜爱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