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春天等你_作者:林笛儿(57)

2017-04-17 林笛儿

  夜晚十一点,钟荩到达县城。这是个小站,离城区比较远,每天经过的列车也很少,站台上,列车员穿着厚厚的棉大衣,脖子缩在衣领里。

  下车的人很少,哑巴民工竟然也在其中。

  车站外面,有几辆三轮摩托车簇拥了过来,司机们扬着音量问要去哪里。钟荩瞧着一个长相比较面善的,她说去安镇。司机皱了皱眉,安镇挺远的,又是大半夜的,我回来又拉不到客,至少六十。钟荩没有还价。

  三轮摩托车上面用塑料布做了个遮风的棚子,看着严实,并不是很暖和。钟荩掀开塑料布往里钻,有一个人抢了先。

  “你们是一道的吗?”司机问。

  钟荩眨眨眼,看着里面的哑巴民工,“你……也去安镇?”她指指安镇的方向。

  哑巴终于有反应了,他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皱皱巴巴的钞票递给钟荩,手指比划了几下,意思大概是他们拼车吧!

  钟荩摇摇手,有他作伴走夜路,她莫名地感到安全。

  哑巴也没推辞,把钞票放回袋中,然后,抱着钟荩的行李箱,似乎怕它会碰坏。乡村的路,行驶的都是农用车,维护得并不好,坑坑洼洼的,车颠得很厉害,一路上又看不见什么灯火,只听到呼呼的风声。钟荩不一会,就感觉身上的热气仿佛全部散尽了,血管里的血不再是流动,宛若冻结了。屁股颠得又疼,她痛苦地在位置上挪来挪去。哑巴看看她,突然放下行李箱,脱下身上的棉衣塞给她,要她垫在屁股下面。钟荩慌忙拒绝,怎么也不肯接。

  摩托车的轰隆声中,她仿佛听到哑巴一声轻轻的叹息。

  静谧的夜色里,蓦地出现了一片灯光,司机说安镇就要到了。钟荩掀开棚门,饥渴般地凝视着。

  哑巴在镇子口下的车,也不知他去哪,身影很快就被夜色融没了。

  行李箱上的轮子在青石板上咕噜咕噜地滚着,安镇的寂静,如铺满了白雪的原野。钟荩在这片原野上跋涉,再过一座小桥,走过一条小径,在河岸边那座带着院子的青砖瓦房,就是小姨的家了。

  27,风之甬道(下)

  松软的棉被带着阳光的芬芳,枕头里装着去年的蚕沙,冬暖夏凉,解热清目,翻一个身,便听到沙沙的声响,像蚕儿吞噬桑叶。公jī已经叫过两次了,猫咪在院中跳来跳去,小姨夫和小姨压着音量在外面说话。

  安镇的清晨比宁城总是醒得早些,呼吸之间,都是空气中浮dàng的青糙味、花香味,钟荩不想睁开眼睛,仿佛自己回到了五岁前,她爱赖在被窝中,等着妈妈过来替她穿衣。

  搁在被外的指尖被一股湿湿的温热舔来舔去。

  “来喜,走开啦!”钟荩咕哝着,手却没有收回。

  房门吱地一声开了,有人噗哧笑着走进来,“懒丫头,这不是来喜啦,是来喜的孙女。”

  钟荩腾地坐起,“哥!”来人是何劲,只比她大二十分钟的哥哥。

  何劲是个早婚族,二十四岁就结了婚。他说,我这一辈子就喜欢一个女人,晚婚不如早婚。嫂子叫红叶,是北京农业大学毕业的。何劲不是很爱读书,勉qiáng混了个农艺大专的毕业证,就急急回苗圃帮忙!红叶是来安镇搞科研时认识何劲的,方晴说也没看出何劲哪块好,竟然把学历比他高的姑娘骗回来了。曾经,方晴想让方仪帮何劲在宁城找份工作,方仪找了不止一份,何劲每个都做不到半月,就把人家老板给炒了。二个月后,何劲又回到安镇。他说只有呆在安镇,他才能好好地呼吸。方晴笑他没出息,他挠挠头,呵呵傻笑。

  现在,红叶负责苗圃品种的培育、拓新,何劲负责销售,再加上何爸爸和方晴,另外又请了一个帮工,何家的苗圃规模越来越大,在方圆几个县城内,是数一数二的。

  如火如荼的好日子锦上又添花,红叶怀孕了。钟荩昨晚到家,红叶和何劲已经睡了。方晴没有惊动他们,红叶妊娠反应qiáng,最近一直都睡不好。

  何劲拍拍趴在chuáng边的小花狗,让它去外面玩。“你看你有多久没回家,小来喜都比它奶奶高了。瞧你这脸色真难看,再瘦下去,人家会当我是你弟的。”

  “去去去!”钟荩朝他瞪眼,“你再胡说,我找嫂子告你状。”

  何劲大笑,“妈已经做好早饭了,起来吧!”说着,就去掀钟荩的被子。

  “哥,你耍流氓。”钟荩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