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妈妈并不想亏待你,只要环境好起来,一定会令你吃得饱,穿得暖,住得舒适。一定会,孩子,且放心,一定会!”
可是,环境是每况愈下。
工作完全没有找着。有一两家公司面试得不错,可是最后决定录用的还是别人。理由差不多不用解释,赛明军心知肚明。
在填报资料的表格上,婚姻状况是未婚,但实qíng已快为人母。决不是人家作风是否保守的问题,而是感qíng与身世有缺憾的职员,谁知道会不会影响qíng绪,以致工作成绩不如理想呢?雇主有必要在有选择的qíng况下冒这个险吗?
纵使这层顾虑多余,可是雇用一个大肚子的女职员,才上班那三五个月,就得循劳工法例放她两个月的大假,这条数又怎么计呢?
那阵子,赛明军每天穿梭于中环的各间大中小型机构内求职,凡整整个多月,都没有好消息。
她气馁得每早醒来,心上都翳痛至不想再爬起来生活。
若不是婴儿在母体内久不久的蠕动,提醒了她仍有责任在身,赛明军知道自己会得直挺挺的躺在chuáng上,不动不吃不眠,一直至死,那就一gān二净了。
左思程在知道她怀孕时,曾建议把胎打掉。当时赛明军以双手环抱自己,死也不肯。左思程冷冷地说:
“连自己都无法照顾周全,还要延累下一代,更会拖垮自己,你一点都不理智!”
或者,左思程责骂得对,赛明军知并不理智,才会弄至如今山穷水尽的日子。又到了要jiāo租的时间,银行户口所余无几,把这几百元双手奉送徐伯母之后,还剩下的钱不足以维持一个月的口粮。
明军吓得发抖。
唯一的办法就是向加拿大的父母求救。
然,怎么向老人家解释、jiāo代?这个难题比捱穷抵饿还要艰难两倍。
父母是以为她已能独立谋生的,况且为了与左思程双宿双栖,已经跟姨母关系弄得极不愉快!她挽了行李走出姨母家时,对方说:
“不是我诅咒你,你必有吃不了兜着走的一天,那一天来到时,你别跑回来向我哭诉,求我照顾。我已向你父母jiāo代清楚了。”
姨母的大门关在赛明军背后之当时,她还有一种为爱qíng而牺牲,为理想而冤屈的光荣快慰感。
明军每次回想,都苦笑。她是多么的天真!一个女人怎么可以潦倒到求助无门,孤立贫苦到这种左右都翻不了身,前后均无去路的困境?
赛明军走到房子前座的客厅去,寻不到徐伯母,却碰巧见到徐玉圆。
玉圆是名如其人,长得珠圆玉润,圆口圆面,分明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一副忠厚的长相。
“明军,怎么?找到工作没有?”
明军摇摇头,从口袋里摸出五百元来,塞给老同学。“请代我给伯母,是这个月的租金。”
玉圆接过了那张五百元的钞票,抬眼望望赛明军,从鼻孔处呼出一口气,拿起明军的手,将钞票放回她手里去。
“为什么?”明军问。
“因为你已经jiāo了租。”
“什么?”
“你已经jiāo了一年租金给母亲了,因为你一次过付租金的关系,她答应打个九折。明军,对不起,我未征求你同意,就答应下来了。原本可以再跟她磨下去,拿到个八折也未可料。但,我懒得争辩了,自己省一点,让她老人家宽松一些,多买几个,多煲靓汤给我,不也是一样受惠。”
赛明军双眼发烫,眼泪忍不住,直涌出来。
“快别这样!”玉圆伸手摸摸明军的肚子:
“我这个世侄或世侄女,要在无忧无虑的气氛下成长,胎教是很重要的,现世纪不流行忧郁xing格,你要记住。”
赛明军啜泣着,一边点头,一边说:
“我正在想,真个走投无路就只有回姨母处求助去。”
“别傻,凡事要到自己开口求,成效会有多大呢?”
赛明军的眼泪忽然止住了,她睁开了眼睛看这位中学的老同学。
徐玉圆在班上从来都不是出色的一个,只为她人品驯善,也跟明军有缘,故而明军在初中三那年头随父母移民加拿大后,还一直跟徐玉圆有书信来往。感qíng非但没有生疏,反而越加密切。说到底,明军在温哥华上学时,并没有太多同声同气的中国女同学。
明军念书棒,直考上哥伦比亚大学的那年头,徐玉圆就已经踏出社会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