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尺寸比较小,也矮得多,式样古老,表漆十分剥落,琴键灰huáng,这样的一只琴,也断然奏不出什么音乐来。
琦琦端过一张小凳子,坐在琴的面前,伸出一只手指,轻轻地按下去:拉苏米苏苏拉拉苏拉,拉多苏米拉苏来来来来。
她笑了。
钢琴,真正不用想,她母亲终身喊穷,穷变成一种发泄:“穷,穷命,一辈子穷,穷了一辈子。”
要待很后期很后期,琦琦才发觉不是穷坑了穷人,而是那股怨毒之气。
在那个时候,对琦琦来说,钢琴最能代表富足。
思维被打断,老梁与小郭匆匆赶出来。
小郭见琦琦坐在琴畔,才松下一口气,“我才想,怎么无故,有琴声,怪吓人的。”
琦琦站起来,“看到什么没有?”
小郭摇摇头。
琦琦说:“这架琴就很好。”
小郭睁大双目,什么,这架破琴?
只听得琦琦笑问:“老板,算多少?”
梁老板讶异地说:“这架琴同适才的家俱一起自老宅搬来,郭太太你要的话尽管拿去。”
“不收钱不行。”
“那好,我收一百,明天送到府上。”
一百块连租车搬运都不够。
走出拍卖行,小郭说:“我不知道你会弹琴。”
琦琦坦然道:“我的确不会。”
“打算学?”
“不。”
“那买架破琴来gān什么?”
“我小时候一直渴望有一架那样的琴。”
小郭无话可说,不少人拥有一个破碎的童年,成年之后,稍有能力,便一路花很大的代价去圆童年时的梦。
看样子琦琦是其中一分子。
小郭说:“不如买一架新琴。”
“不,”琦琦摇摇头,“旧的好。”
小郭见她如此坚持,便噤声不语。
琴送来了。
琦琦将它放在书房里,找了校琴师博来修理,师傅一见便摇头叹息,说声回天乏术。
经过十天八天悉心料理,它才可以勉qiáng发出标准音响。
师傅满意地说:“你来奏一曲。”
琦琦微笑,“我不会弹。”
连师傅都讶异了。
什么,不会?
不会何必花这么大的心思修理旧琴?
师傅走了。
琦琦摸一摸钢琴,合上它的盖子。
她珍惜它,为它慨叹,一如哀伤她逝去的不愉快的童年。
钢琴平安无事的坐在琦琦家中,几达半年。
直到某一日。
那日琦琦一进办公室,小郭便叫住她:“老梁找你。”
琦琦一时想不起来,“哪个老梁?”
“叫你郭太太那位老粱,开拍卖旧货行的老梁。”
“呵,他,有什么事?”
“关于你那架琴。”
“好,我有空才处理。”
她芷在忙一件离婚案,要待第二天下午,才有空在下班后折到老梁拍卖行去。
老梁很客气,迎出来说:“郭大太,打扰你。”
“老板,听说你有事找我。”
“对,对,”他搓着手,“事qíng是这样的——”
大前天,正下大雨,店里客人零落。
老粱看见一个年轻人走进来,挥一挥身上水珠,同他说:“老板,听说你收买了半山般含道欧阳老宅里的全部家私杂物。”
老梁一乐,噫,生意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