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她们送出去。
少女把礼盒扔下便去游泳,留下少妇拆开礼物细看。母女俩收到同式的碎钻手镯,少妇忍不住把一对都套在自己腕上,她不是没收过类似礼物,那是多年前的事了,早已当掉卖尽。
适才的紧张令她疲倦,她打一个中觉。
做梦了。
梦见少女的父亲走到她身边,殷殷地问地:「好吗,生活还过得去吗。」
少妇流了一腮的热泪。
在生之时,他是何等样疼惜她们母女,如今如有在天之灵,他一定死不暝目。
当年他们夫妇何尝不是一对璧人,但是命运往往另有安排,叫人走上一条匪夷所思的路。
十五年来吃足苦头。
那天huáng昏,刘爵士把冯氏母女转到头等舱住,居高临下,光景又自不同。
少妇吊在半天的一颗心,像是重新归位。
晚上他们谈得比较多——
「孩子的书总得念下去。」
「那当然,她功课可好?」
「是个优异生。」
「那非进最好的大学不可。」
「从学校回来,最好有个舒服的家。」
「没问题,你们喜欢什么地区什么尺寸尽管告诉我。」
这不是闲谈,他们谈的是买卖的条款。
非得小心翼翼讨价还价不可。
要少了,吃亏,要得多,怕拿不到。
少妇不自觉出了一背脊的冷汗。
少女在不远处玩滚球,秀发飞扬,真正好看。
少妇垂下双目,「有人肯照顾我们母女,真正万幸。」
老绅士十分公道,「不必感恩,你们亦需付出十分大的代价。」
这话是真实的。
少妇低头不语。
两人之间,相差三十年的岁月,叫她在以后的日子里,长期跟在他身边,听差办事,又要侍候得他高兴,并非易事。
但是生活有了着落,女儿能够过比较正常的日子,想必是值得的,看样子,刘某是个斯文人。
少妇额角唇边都冒出凉晶晶的汗珠,她的神qíng,有点紧张,有点恍惚,静态的她,别有风韵,两母女的样子其实非常相似。
不过刘爵士的目光从头到尾没有落在少妇身上。
他有点疲倦,缓缓站起来,「今日到此为止,明天我们再商量。
少女立刻警觉地过来问:「你要走了吗。」
刘爵士点点头,眷恋少女如花笑靥,他伸出手想替她理一理乱发,终于没有那么做,只静静转身离去。
少妇看着他的背影,「倒底老了。」
少女坐下来,「他并非那么老。」
「你倒似对他有好感。」
「他人不错,细心,体贴,真诚。」
「出手的确很大方。」少妇伸个懒腰。
少女犹疑半晌,yù语还休。
少妇知道女儿想问什么,于是笑道:「不要担心,我会处理一切。」
少女过去搂住母亲,大风大雨,她居然也把女儿带得这么大了,做好做歹,衣食住行都由她张罗回来,其中辛酸,不足为外人道。
父亲去世之后不多久,母亲也曾改嫁过一次,那是个不堪的男子,以为年轻的寡妇身边有钱,失望之后,不久便离异,母女一直过着流离生涯。
少女说:「刘爵士看样子愿意照应我们。」
「是的,他付出的条件非常非常好。」
少妇想说,其实不用那么好,但随即抬起头挺起胸膛,觉得自己身价十倍。
这时候,她看见一个胖胖的身形企鹅似向她们走来,那是那个老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