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珠的叹息_作者:亦舒(12)

2017-03-15 亦舒


    男人——原始的异xing吸引,迷惑的气息,最基本的需求,天然的本xing……但愿在我的女神面前,我只是一个男人。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我又见到了蓓蓓。是她先走过来跟我打招呼,我原想以冷淡对她,但又不忍这样小家子气,于是照旧与她微笑,站起来让位于。

    “健明,好吗?”她一屁股坐下来,上下打量我。

    “托赖不坏。”我微笑。

    她似不相信,“你爹没对你训话?”

    我心平气和的说:“训什么话?我品格端正,勤奋工作,无瑕可击的好儿子。”

    蓓蓓失望之qíng形于色。

    “你现在跟谁走?”我间。

    “我没有固定的男朋友。”她说。

    “蓓蓓,”我真是好心,“你也该留一下神了,年纪不小罗。”

    她的面孔yīn沉了下来,“你呢,健明,你仍然与刘某的寡妇来往?”

    “她确是我的朋友。”

    “没有那么简单吧,全城人都知道你们的事。”

    “是吗,他们怎么说?有没有说她养着我?”我问:“不至于到那个地步吧,她还那么漂亮,我也至少是个医生。”

    “你怎么变得这样嬉皮笑脸?”蓓蓓不以为然。

    我心中不好过,白白担了一个虚名,我只希望名副其实地得到她。

    “健明,你变了。”蓓蓓摇着头。

    “你说我变,那我也只好徇众要求的变一下。”我仍在笑。

    她站起来,走开了,有点拂袖而去的味道。

    很明显,蓓蓓生活并不快乐,我也过得并不比她更好,倒是我俩在一起的时候,大家都不寂寞,节目丰富,热热闹闹,日子过得很快,虽然肤浅,倒也愉快,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惘然。

    这是我与蓓蓓分手以来,第一次觉得惋惜不知道蓓蓓是否有同样的感觉。

    再见到露露的时候,我问她:“我有否资格成家立室?”

    露露沉吟半晌,“有钱比较好办事,成家当然先要有一个家,现在的房子很贵了,再说家俱装修都要花费,况且满街都有牛奶站,你们年轻男人断不会为了一杯牛奶而拖条牛回家。”

    我笑:“家中有牛比较有归属感。”

    她也笑:“那要看那个女孩子要求如何了,象我,我最怕出来赚那么八千一万的月薪,天天风chuī雨打的往写字间跑,与男同事打qíng骂俏,受上司呼来喝去,故此我嫁刘某,专心一致的服侍他一个人,但是也有些女孩子,品格优秀,又实事求是,她们宁愿赚了钱来与丈夫一共负担小家庭,下了班把饭菜带回家煮,一年生一个孩子,养在托儿所,闲时在公共jiāo通工具里打毛衣,她们也过得很开心,也许比我更快乐呢,谁知道?但是我没有那么可爱伟大,一个人得到一些,必然失去一些,老实说,我并不向往我失去的那些。”

    我怔住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她对我透露心声,我的女神是一个铁石心肠的金刚不坏身。

    我低下头,无言。

    她笑说:“你让我做一个平凡辛劳的女人,我qíng愿生癌。”

    我心中间过一丝反感。

    “健明,我知道你怎么想,但在这个世界上,感qíng是太奢侈的事。”

    我大胆地问:“你对我没有感qíng吗?”

    她反问:“怎么样的感qíng?我们是朋友。”

    “譬如说:失去我后,你会不会怀念我?”

    她温柔地答:“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得到你,又怎么会失去你?”

    我非常失望,“露露,我并没有把什么奢望,但我在你心中,难道一文不值?”

    “健明,你真是一个孩子。”她始终避重就轻。

    我立刻明白自己的地位,默默的退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