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珠的叹息_作者:亦舒(48)

2017-03-15 亦舒


    我叹一口气,“真是天下第一恶人!”

    “谁叫我不好呢?又不见他去搞别人?”

    “既然如此,别怨了,只好耽以时日。你这个例子,也好叫别的女孩子当心。至少不要太友善。”

    “在我们家,每一个人都可以跟任何一个人说话,不是没有坏人,报纸上的,听说的,都很远,没想到现在亲自撞到了,真怨。”

    “慢慢就没事了。”

    “几时呢?”

    可怜的玫瑰。我们也没法子,又不能用bào力,用了bào力,甩不掉那个使bào的人,越陷越深,只好听其自然发展。我只怕玫瑰半途而废,她肯答应念到学期完毕,也算好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德明也在旁边听着。大家都束手无策。

    女孩子长得稍微好一点,有时候不见得是福气。

    既然长得好,就受宠,宠惯了便骄傲,骄傲便托大,目中无人,事事老应该,不得人喜欢,又会召了些làng蝶狂蜂来,说不尽的麻烦。

    女人未必是祸水,但祸水的确是从女人的姿色而来。

    如果玫瑰面目差点,我不相信那个阿飞就这么空了。

    还是假期。

    我们陪玫瑰游遍了全岛,玫瑰还是闷闷不乐。

    可怜,她过往的活泼轻松,不知道哪里去了。

    然后就在将近开学的一两天,她忽然上我家来了。

    我开门的时候,不晓得有多惊奇,我问:“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我连忙把她请进来。

    这一天特别冷,新年的第一日呢。

    我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快吃点东西。”

    她站在沙发角落里,没有坐下来,一只手把丝绒沙发面子拨来拨去。

    玫瑰垂着头,眼泪纷纷的落下来,豆大的滴在手背上,她也不理。

    我连忙拿纸巾替她擦gān了。

    我低声问:“受了什么委屈?坐下慢慢讲。”

    她让我扶了一下,坐在沙发上。

    她低声的咕哝说:“听人家说,他结婚了。”

    我马上不出声,他结婚了,所以她这样子。

    我有点鼻子酸。这么远的眼泪,这么大的委屈,他知不知道呢?只有我看见罢了。

    “听谁说的?也许不是真的呢?”

    “恐怕假不了。”她说:“我很有心理准备的。”

    我拍拍她的肩膊,手足无措得很。

    “也好,我回不去了,后无退路。”她这句成语用得很好。

    我不响。回不去了,言下有多少的伤心。

    “我早料到了,他们不说我也料到了。”她喃喃自语。

    早料到,还这么难过?我看着她苍白的脸。

    她说:“我还把现在重要的事都记着,好的,坏的,打算回去好好的跟他说一说,慢慢的逐件诉苦,现在是不能够了。我凭什么怪他呢?他从来没说过爱我。只是我自己傻罢了。”

    这种事,我是难以cha口的,她一向很自我中心,此刻谁的话听进去?如果我能力办得到——只是她要的是一个人,这就不容易了。我只好轻轻拍着她的背。

    “别这么样,”我安慰她,“别这么样。”

    她说:“我没什么了。既然是料得到的事,也只好这样。”

    她把眼泪擦了一擦,好象泡在苦水里似的。

    我只好说了两车话,叫她振作起来,再过两天就开学了,功课那么忙,有什么不能忘记的?那影子淡下来就可以了,谁没有谁活不下去呃?

    但是她又忧虑升不了班,我解释我也不一定升班,这种事谁知道,谁也说不准?升班也有写保单的不成?

    话虽是这样说,但是不做好功课,不集中jīng神,到底是差一点。我替她难过,从来没见过感qíng这么死心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