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你不知道,自从那天警察来过之后,左右邻居都知道了,那个阿飞想必也知道了,故此以后竟没有再出现过,多亏了你。”
“这倒是好,那个阿飞,我最担心。”
“到后来,我倒不怕他了,我什么都不怕了。”
“什么都不怕,也不好。”我说。
她横过来一眼,“我有什么叫你满意的没有?”这句话说得大有下文,我没有接下去。
从此玫瑰天天来“做功课”,也的确是做一点功课,然而连家信都在我那里写,每天两个钟头才走,多余的时间就看闲书,她倒是有兴趣,什么都看。
她拿起了聊斋,被我一手拍落,“你看不懂的。”
“看也不给我看,怎么晓得我看不懂?”
我无可奈何的说:“即使要看,也等暑假再说,现在你哪来的空?”
“反正我闲着,我要看!”
“好好好!你去看,看完了说说心得。”我取笑她。
她瞪了我一眼,不响,带了那本书回家。从此我也忘了,我当然不知道她在看,也不相信她会看。谁知道她就是凭书后的一点注解,好好的看了起来,过了一个星期,她居然解释了一篇给我听,解释得很不错,我惊异她的聪明,既然来了这么一趟,我也就尽量都教给她,她对课程没兴趣,就教她别的好了。我每天晚上都跟她读篇聊斋。
过了没多久,德明问我:“人家都说玫瑰反过来在追求你,有没有这事?”他的脸色既紧张又好奇。
“废话!”我笑,“叫玫瑰追求人?有可能吗?”
“都这么说呢!”他间:“那么玫瑰每天上你家gān么?”
“做功课。”我说。
“啊。”德明看了我一眼,“是,快考试了。”
这就绪了众人的嘴,到几时玫瑰才可以有点自由呢?就不过为了她长得比别人略好点,就什么都不放过她,看样子她也留不了多久。
德明问:“玫瑰与你,有可能吗?我看你们xing格也太不像了。”
我说:“怎么会有可能呢,你们说笑也不该说到这种地步,我是真正的关心她,她也只有我这么一个朋友,可以说几句话,你们就别造谣生事了。”
“你是她唯一的朋友?我们都成了什么了?”德明问。
“你们都对她有企图的,好的时候狗吃屁似的跟着她,尝不到甜头,就恨不得杀了她宰了她,这算朋友?”我笑:“扪心自问去!”
德明叹息道:“好好,真正都叫你骂在里头了。”
我那个房间,倒真的成了玫瑰修心养xing的地方了。
她静了下来,几个星期没有一个约会,就是看书写字的过日子。闲时她很起劲,拿了我的笔墨纸砚来开玩笑,在纸上写一下午的字,没个像样子,就是划她的符,总算名字是写出来,还扬着叫我看。
功课她不做,她说:“反正就回去了,忙什么?”
她是难得的,说不做是真不做,神仙菩萨也说不服她。任凭多宝贵的东西,说放弃了,她是真的不稀罕,并不是一时逞qiáng,不过是空口说说,后来又回来了,她不怜惜的。我看着她深觉她稚气纯真,再有价值的东西如果不称她的心,她也就算了。
别人做人总有个目的,或好好吃几年书,或嫁个好的人,她一点打算也没有,活到哪里是哪里,乱碰乱撮。如今年纪还小,有大人照顾着,如果有一天她父母有什么事,那个时候。她恐怕会吃亏。
看了一半的聊斋,她又来拿红楼梦。
我劝她,“你每天都耽误在这种书上了,这种书你什么时候看不得?你偏偏轧在这当儿看?快到图书馆去借了两年的考试卷子来,我与你把功课温习温习。”
她偏着嘴笑了一笑,被她一笑,我觉得自己是一等一的俗物了,非常不舒服,也只好随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