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满楼_作者:亦舒(49)

2017-03-15 亦舒


    她往回走。

    走到一半,她很平静地用很普通的语气说:"你还不出来,想躲到几时去?"

    她身后嘁嚓一响,一个人影自矮树丛中钻出。

    宦楣跟着说:"冀轸出入口公司:没想到你负责运进运出的是人口。"

    那个人不出声。

    "你至少应该告诉我一声。"

    宦楣没有停下脚步,一直往上坡走。

    "真没想到你做的是这些勾当。"

    走到有路灯的地方,宦楣转过头来,看着黑衣黑衫的聂上游。

    "真奇怪,自古做贼的都爱穿黑色夜行农。"

    聂上游知她心中气着,不与她辩驳。

    "为什么不提醒我,我父兄才是贼中之贼?"

    聂上游仍不做声。

    "今晚没有香槟招待?"

    他伸手做一个请的姿势,招呼宦楣入屋。

    宦楣找到酒瓶,索xing不等杯子,抓住瓶子就灌,鲸吞几口,用手背擦擦嘴,颓然倒在沙发里,"多谢你成全两个疑犯。"

    聂上游坐下说:"我只不过听差办事。"

    宦楣摆摆手,"全世界的刽子手都这么说。"

    "是宦先生本人与总部联络,老板方叫我执行任务。"

    "当然,你没有错,他也没有错,全是社会的错。"

    "我不能告诉你,但事前已吩咐宦晖预先通知你。"

    "呵,我明白了,原来你们待我都已仁尽义至。"

    "眉豆,原谅我,这件任务关系重大,不能从我嘴里泄漏消息。"

    "刚才我也险点坏了你们的大事,差一点点,你的手足以为我会大义灭亲,向警方举报。"

    聂上游维持缄默。

    宦楣又喝了几口酒。

    命运总使她碰到同一类的男xing,他们总是忠于任务多过一切,无论黑道白道,她总没有在他们心目中占第一位。

    真是失败。

    半瓶酒下肚,宦楣的身子渐渐和暖,jīng神放松,人生观也变得不一样。

    她问聂君:"近年来那么多大案子,冀轸的生意很好吧?"

    聂上游实在无法召架。

    宦楣拍一下掌,"这下可都明白了,可记得我们在法庭外偶遇!那次,你特地向梁国新兜生意吧,但是他没有走,你赚不到佣金。"

    聂上游索xing任她挪揄嘲弄。

    宦楣放下酒瓶,"我该走了,我还得编一个故事,使每一个人信,我不知qíng。"

    "你不适宜驾车。"

    "我可以应付。"

    "我送你。"

    "你留在家比较好,那具电话随时会响,说不定有什么更重要的货等着出埠。"

    她走到车旁,脚步一样笔直,但她找不到车匙,聂上游已经把它收起来。

    "坐过去,待我来开车。"

    "我不要领你的qíng。"

    "我恐怕你这次会事与愿违: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宦兴波与宦晖在何处落脚,只有我可以与他俩联络。"

    宦楣抬起头来发呆。

    聂君把她推到邻座,发动车子。

    "我从没有对你说过谎,也许有些事我不该省略不提。自唐人街到小西西里,再与波多黎各党魁结jiāo,最后赏识我的这位老板,是帮会大哥。眉豆,一个人总得生活,但是你对生活全然没有了解,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

    宦楣本来不打算说话,终于忍不住,"你与邓宗平都看不起我,因我没有吃过苦,我倒qíng愿一直如此,并不希望在你们跟前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