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陌记得,猫儿是最爱送东西给自己的,无论是湿淋淋的荷花,还是烤熟的信鸽,或是从曲府树上刚采摘下的果实,她都当宝贝送给自己,然后眼巴巴看着自己吃掉,笑得无比满足。
如今,那笑颜不再,欢歌没有,人影凋零,独剩下他一人,在这偌大的空dòng中,守着猫儿的体温。
他很羡慕银钩,银钩的样子应该被雕刻在了猫儿心中,代替了自己的位置;他也很敬佩银钩,竟能爱得如痴如狂不顾一切。生同寝,死同xué,多热烈的qíng感啊。曲陌苦笑,身形愈发单薄。
窗外水洗银月正圆,月光透过窗纸投she进来,照在猫儿脸上,一片柔和的美丽。
曲陌将猫儿抱起,小心地盖上柔软的被子,登上关口眺望台,纵览群山,柔声道:“猫儿,你可看见,今夜月色正圆?猫儿,你可知道,我愿用万里山河换你憨然一笑?猫儿,你何时才能醒来?娘娘与叔叔们都惦念得心碎了。”
猫儿一直沉睡,安静得似乎少了鲜活气息,总是令人惶恐不安。
观望一会儿月色,曲陌怕猫儿冷了,这才抱着猫儿回了屋子。
娆池女隐在树木后面偷偷垂泪,酒不醉环抱住娆池女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她。
曲陌抱着猫儿迈过门槛,却因连日来不吃不睡身子太虚,脚下一踉跄,猫儿的身体从怀中跌出。曲陌忙一个前扑,身子一转,将猫儿抱入怀中,以自己的身体为垫,躺在地上。
曲陌的样子虽然láng狈不堪,但他却不急着起来,而是轻轻闭上眼睛,似要熟睡般安静。
万籁俱静中,猫儿终是缓缓张开眼睛,周围暗淡的光线让她分不清身在何处。当她察觉到身下压着一人时,瞬间变得狂喜,忙沙哑着嗓子唤道:“银钩!”
曲陌瞬间睁开眼睛,望向猫儿仰望的小脸,只觉得心脏都停止了跳动,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或者,又是他一个短促的美梦?
猫儿适应了幽暗的光线,终是看清楚了身下压着的人不是银钩,不是,不是……
脑中一幕幕渐渐清晰,猫儿的眼中浮上无尽的痛苦,摇着僵硬的颈项,仿佛无法接受自己醒来这个事实般瞬间爬起,大步向外跑去。她,要去找银钩!
然而,猫儿久睡不起,身子疲乏无力,终是跌倒在门口。
娆池女乍见猫儿醒来,心下狂喜,由不远处瞬间跃至猫儿面前,颤抖着手指,抚上猫儿的臂膀。
猫儿仰着头,声音gān涩,急切地问道:“娘娘,银钩呢?”
娆池女眼眶一湿,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猫儿提高了声音,又问:“银钩呢?”
娆池女原本被酒不醉擦掉的眼睛又瞬间涌出,伸手将猫儿搀扶起来,却无法开口说银钩已死之事。
猫儿见娆池女只哭不语,见酒不醉满眼深沉,只得转头去看曲陌,然而,每个人都如此沉寂,死一般的沉寂,死一般的沉寂啊!
猫儿突然发疯般不顾一切地往外跑,沙哑着嗓子,大声唤着:“银钩!银钩!银钩你出来!你说过,要比我晚死一天,你是个小人!你说话啊,你应我啊,你到底在哪里?我看不见你,你骗了我,你让我放心睡,可我却醒了!”
猫儿痛声疾呼,声声血泪,在树影斑斓中,更显得无限凄凉。
花耗和酒不醉赶来,在悲喜jiāo织中不晓得如何安慰。
曲陌钳住猫儿臂膀,低喝道:“要去哪里?”
猫儿极力挣脱,若受伤小shòu般抓挠着:“放开我!放开我!我去找银钩!银钩在等我!”
曲陌红了眼睛,大吼道:“银钩已经死了,你还活着!”
猫儿恍惚道:“死了?死了?”瞬间大吼,“尸体呢?我要见尸体!”
娆池女由身后抱住猫儿的腰肢,哽咽道:“无行宫被大水弥漫成一片汪洋,银钩——银钩的尸体葬在寒水中了。”
猫儿一把甩开前后两人,疯了般跳上一直在屋子外游dàng的“肥臀”,狂啸间向“百家林”冲去,曲陌等人紧随其后。
娆国守城大将认得娆池女,当即开城门放行。
猫儿策马狂奔半个夜晚,却寻不到曾经的“百家林”,她在晨曦中静静独立,触目只是冰冷的寒江水。
猫儿踉跄下马,望着如镜子般毫无波动的冰水,泪水一滴一滴滑落,坠到寒江中泛起一个一个的圈儿,将猫儿那悲极的容颜晕染dàng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