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尽头_作者:亦舒(71)

2017-03-15 亦舒


    他与她可能遇见更可爱更新鲜的人,总有一人要再度失望。

    抑或,不要怕失去,勇往直前,一次又一次,寻求短暂欢愉。

    世事没有什么值与不值,看一个人追求的是什么,但我心自幼孤苦寒怆,我渴求的并非极乐。

    我轻轻站起来,手脚冰凉。

    这时祖走进书房,手里捧着小小银碗,用长柄匙羹舀起冰激凌,示意我张口。

    他轻轻把冰激凌送进我嘴里,“怎样?”

    我食而不知其味,只得说:“很香甜很可口。”

    他没好气,“真拿你没办法,但愿你看男人不是采取同样宏观态度。”

    “祖,你不认识我。”

    他说:“你似乎很担心这个问题,给我一本你的自传,我看过自然明白。”

    他深深酒涡可爱稚气,但此时我已大彻大悟。

    他说:“厨房少了迷迭香,我回酒馆取了十分钟后即返,我今晚烤羊腿给你吃,等我回来。”

    他取了外套出去。

    他一关上门,我便自安乐椅起来,这里一切都符合我心意,人物地点时间全部适合,留下来,帮他喂金鱼,打理酒吧,做他伴侣,爱上他。

    纠缠得不可开jiāo,在无数爱恋与眼泪之后,看看是我还是他率先改变心意。

    我拢拢头发,拨动月球仪,算了。

    我眷恋地再次打量陈宅,轻轻开门离去。

    我并没有抄下他的电话号码,我不会再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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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楼下,我叫一部车子回家。

    感觉上像尚未在一起就已经分手,十分悲恸失望,但水月镜花,三日同三年没有什么分别,何必伤神,打电话找汪翊,他听到我的声音惊喜,随即又担心,“朱小姐,不是有什么事吧。”

    “你在什么地方?”

    “我在兰州谈生意。”

    “汪翊,我决定来看你,我这就去订机票。”

    他静了一刻。

    “喂喂,汪翊,欢迎与否,你此刻马上就得表决,一次机会,不准犹疑。”

    “我倒履欢迎,”他故作平静,“我即时叫秘书替你办飞机票及订酒店,你只需携带护照。”

    “兰州好似在——”

    “你先到上海,我来与你会合。”

    我松一口气。

    忽然有女声cha进:“朱小姐,三十分钟后有车子到府上接你,车牌是线路,我也在车上,负责陪你到飞机场,我叫天赐。”

    汪翊问:“朱咪,你听清楚没有?”

    “我全明白。”

    “今晚见你,旅途愉快。”

    我立刻收拾旅行证件及几件衣服下楼。

    车子已经在等我,一个年轻女子满面笑容迎上,“朱小姐,我是天赐。”

    我随她上车,她很客气,坐在司机身边。

    沿途我没说话,只见她没隔十分钟就用电话传讯,我猜她是向汪翊报告。

    到了飞机场,她说:“汪先生问,可要我陪你到上海。”

    我微笑,“这不是变成押送了吗。”

    她也笑,“不,不,不是那个意思,怕你不熟路。”

    “我会得乘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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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那边有人接你,你见‘朱小姐’牌子就是了。”

    我向她道别,登上飞机。

    希腊人称控制命运的悲剧xing格缺憾叫哈玛霞Hammartia,现代人大都也认为xing格控制命运。

    我用额角抵着飞机舱窗门,玻璃冰冷,叫我清醒,这是我的选择。

    在燃烧与长久之间,我选择后者,当我四十岁之际,我会感激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