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日之梦_作者:亦舒(31)

2017-03-15 亦舒


    亭亭把适才买回来的蛋糕切开来,又做了菜。

    若人说她根本无法抗拒一切巧克力制成品,并且担心这个弱点会引致她将来成为一个肥女人,于是一边吃一边为命运悲哀。

    亭亭已经感觉到压力。

    该怎么开始这个习作?

    当然,第一件事,是去买一叠原稿纸与几枝适用的笔。

    第二:坐下来写。

    头两件事比较容易办到,两个人在书店,花了二十分钟,便大功告成。

    第二件事就比较困难了。

    若人问:“总得先做一个大纲吧。”

    亭亭点点头。

    “人物呢?”

    亭亭又点点头。

    “邬先生有没有给你一点指示?”

    “没有。”

    “哎,那怎么开始写。”

    “他说,把心中想说的话,写下来就是。”

    “那岂不是成了日记。”

    亭亭笑,“我也觉得他说得很含糊,所以买了许多写作指南来看过,谁知更胡涂。”

    “我太庆幸我选的是化工。”若人吐吐舌头。

    “先做个大纲吧,若人,请你提供宝贵的意见。”

    “我?”若人受宠若惊。

    “是,你喜欢怎么样的故事?”

    “平时多数看爱qíng小说。”

    “还有呢?”

    “小品也不错,”若人以读者身份说:“但喜欢选一些别致些的题材读,人云亦云那些,看三行就看不下去。”

    亭亭:“多挑剔。”

    “你又不打算公布你的作品,左右不过是邬先生一个读者罢了,烦什么。”若人笑。

    能不能把今年暑假所发生的一段小故事写出来?好像太卑微了,不过是身边的琐事。

    但是邬先生的确说过,想写什么,就坐下把它写出来,除出战争与和平之外,读者也愿意看其他的文字,不然的话,一直为求伟大的题材而拖延动笔的日子,到老来眼高手低,最多成为一个酸溜溜的评论家,论尽人家的作品,但本身没有作品。

    这是文人最尴尬的结局,会弹,不会唱。

    亭亭摊开了纸。

    若人穿上外套。

    “你那儿去?”

    “创作是很私人的事,我还是任你一个人冥想。”

    “那多寂寞。”亭亭惊道。

    “是的,”若人表qíng有点恻然,“你没想到过呀?写作是最孤寂的工作。”

    亭亭撒赖,“那么我同你集体创作。”

    “集体怎么创作?”若人笑,“连化学工程学生都知道这是行不通的:所有的时间用来辩论,作品非驴非马。”

    亭亭发呆。

    “好好的写吧。”

    “你上什么地方玩?”

    “看电影,散场再来找你。”

    亭亭兴致索然,“算了,明天见吧。”

    “明天读你小说的第一章。”

    “我又不是印刷机,一天怎么写一章。”

    若人耸耸肩,开门离去。

    小说还未写成功,亭亭已经这样有小说家的脾气了。

    离开亭亭家,若人玩到深夜。在泳池游毕水,即时回家换衣服,赶出去同朋友大吃一顿法国菜,再看电影,意犹未足,再泡咖啡馆。

    到了家,把午间摊开在chuáng上的裙子拨开,倒头大睡。

    若人有她的哲学,三年内就要毕业,还余多少个暑假?不玩白不玩,踏出校门是起码十年八年的奋斗期,届时酸甜苦辣够你尝的。

    刚进入梦乡,chuáng头电话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