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他便辞世,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但是我记得他的微笑。”
方倍落下泪来。
“我军在荷兰与纳粹抗争牺牲七千余士兵,坟场由历届小学生照顾打扫,老师与家长每年说出英勇事迹,荷兰每年送郁金香花给我们,荷兰家庭免费招待老兵旅游,去年我入境时出示护照,负责官员对我说:‘女士,大战时你到敝国,毋须出示护照,今日,我们也不必查看护照’。”
呵,竟这样知恩,可见民族xing格确分高下。
“今年还去荷兰吗?”
汤默士女士答:”年事已高,走不动了。”
她让方倍看她当年穿着的看护制服。
方倍握住她的双手一会才告辞。
每次访问这种伟大的普通人都叫方倍震dàng,心qíng久久不能平复。
回到家,管家欢笑着迎出,”小倍,你妈妈回来了。”
方倍本来应当雀跃,但是她却比往日冷静。
她肚子里有一大堆问题:不知怎样问,几时问,抑或不该问。
孙公允女士走出来,看到女儿,吓一跳:”皮肤又黑又粗,双眼浮肿,这是怎么一回事?”
方倍上前握住母亲的手,”好吗,工作进展如何,爸爸没有回来?”
“我们一切都好,净牵挂你。”
她这次回来,只逗留一日一夜,而且,要出去与客户谈生意,孙女士这样要求:”小倍,与我一起见客。”
方倍立刻推辞:”我需准备功课段考。”
孙公允看牢女儿:”我不是征求你同意,请立刻更衣。”
管家已把淑女套装取出jiāo到方倍手中。
方倍叹一口气,淋浴chuī头化淡妆换上出客服,母亲进来看过赞道:”判若二人。”
她替女儿戴上钻石耳环及钻表。
小倍陪母亲出席宴会。
客户三代土生,最近打算回乡建一所中学回馈祖国,因此联络王氏伉丽,这家人姓老,夫妇才四十余岁就被人叫老先生老太太,他们长子在史丹福商科毕业,完全不识中文,他坐在方倍身边,对她略感兴趣,与她攀谈。
“孙子即孙逸仙博士吗?”
“那是两个人,当中差一千年。”
“呵,那么鲁迅是否即老残?”
“不,老残不姓老,还有,唐太宗也不姓唐。”
那年轻人甚觉没趣,”你也是土生?”
方倍忽然叹气,”你我是五十步与一百步。”
这次小老先生听懂了,他笑着与方倍握手。
他有一个好名字,叫老聪亮,他叫方倍有空去加州找他。
宴会散了,孙女士顺利得到合约,”小倍,我们一起到安徽去考察一下。”
方倍诚恳地说:”我敬爱的母亲,请您到建筑公司招聘适合人选,栽培接班人及合作伙伴,我有自己的兴趣及工作,请你谅解包涵。”
母亲微微变色,这次,语气比较重了一点,她说:”你一点不像我,不肖女。”
方倍失去活泼,低头不语。
“我有一批建筑材料,这几日会运到,你替我签收吧。”
方倍额角冒出汗珠,她自觉食君之禄,未能忠君之事,十分惭愧。
那晚母亲提早休息,第二天一早到飞机场去,方倍在玄关等她。
孙公允面色稍霁,”起来了?”
方倍驾车送母亲,途中她鼓起勇气,”妈妈——”
???孙女士答:”放心,我爱你不能更多,也不会更少。”
方倍还能讲什么呢,可是她原先要说的,并非求母亲原谅。
“妈妈,你那些古董建筑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