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呢,方倍四处张望,忽然想起客房,过去探望,只见父亲和衣躺在chuáng上。
两人都好似打完仗,累得不能动弹。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他俩一向有用不完的jīng力。
对正正申孙公允夫妇来说,倦是弱者行为。
当晚方倍满怀纳闷不chuáng休息。
她翻阅报纸,读到一段小启事:”给我美丽的母亲,八月十五日,我再也不能拥抱你,也见不到你的微笑,伤痛无限,唯一安慰是知道上主召你回家安息,不久我会再度在你怀中,爱女莉莉上。”
方倍叹口气,熄却chuáng头灯。
就在这时,她听到主卧室发出轰隆一声响。
呵,方倍想,他们起来了,她刚想过去问侯,忽然听见摔东西的声音,不知是什么瓷器,撞到墙上,碎成一万片。
真可惜,主卧室里每件摆设,都经母亲千锤百炼目光挑选,全属jīng品,有一套小小法国露丝出品流金玻璃小花瓶,可爱玲珑,不知能否存活。
每个孩子都听过父母吵架,世上有全无争执的夫妻吗?大抵没有,方倍一向不管大人的事,通常她都会躲在房间佯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有时母亲问:”昨晚你听到什么?”她通常装作茫然问:”嗄?”母亲也就放心了。
不过,他们也不是时常吵架的夫妇,有问题,在早餐桌上以会议形式解决,如果再严重一点,会找来律师陪同商议。
今次大发雷霆,是罕有事件。
声响并没有停下,接着,是家具移动声,吆喝斥骂声。
——”你竟如此糊涂!”
“我完全不知实qíng,我遭代理欺骗。”
“你不会验一验?挂在大堂中座,抬头只差呎,你就不辨真伪。”
呵,方倍惊心,东窗事发,是那些染色玻璃出了纰漏。
“我没想到,我付出高价。”
这时,有人轻轻推开方倍房门,原来是管家。
方倍握着管家的手,她坐到chuáng边。
方倍问:”可要过去看看?”
管家摇摇头。
方倍轻轻问:”会流血吗?”
“他们是斯文人。”
“是,”方倍苦笑,”你认识他们的日子比我长。”
管家问:”是什么事,公还是私?”
“一向都为公事。”
私事上,这对夫妇也像合伙人一般,并无激qíng。
管家说:”我回地库休息,你不要怕。”
管家疼惜方倍,仍当她是小孩。
她离去以后,方倍听见母亲长长叹息的声音。
父亲高声说:”把那代理人抓出来向柏尔曼说个明白。”
孙女士反问丈夫,”怎么说,一个犹太人对另外一个犹太人说:’柏先生,十七世纪法国水晶灯固然是仿造的,可是,府上所有古董,都是三年旧的真货’?”
如果孙氏夫妇的声音不是那样苦恼,方倍真想笑出来,这是为上得山多终遇虎现身说法。
孙公允颓然说:”没想到柏尔曼会即时反脸。”
“他说犹太人最恨被骗!即时发律师信叫我们停工,并且要刊登大小启示揭发我们。”
“这不是大pào轰蚂蚁吗?”
“你,都是你的错。”
孙公允忽然累了,”我愿一人承担,当时你在阿里桑那,毫不知qíng,你速速与我离婚拆夥。”
没想到王正申这样回答:”这也是办法,我立刻叫司徒律师来一趟。”
方倍大吃一惊,忍无可忍,走到隔壁房间,推门进去。”爸,妈。”
方倍张大嘴巴,不相信眼前就是她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