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有葡萄牙血统。」她说。
这句话说得真奇怪,如果忻jú泉有外国血统那么她当然也避不过,她女儿乐基也是混血儿。
「外祖母是葡萄牙女郎,」忻齐家说;「外公为了她,被家中赶出来,是以叔公他们一支比我们这边旺盛得多。」
我礼貌的说:「这正是你们忻家的故事。」
「你慢慢听我说呀。」
「请。」我喝一口酒。
「是以家父有二分一外国血统,而我有四分一葡国种,而乐基只有八分一。」
我说:「到你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只是皮肤非常的白。
「乐基尚有一头鬈发。」她提醒我。
我没有再打断她,这个故事颇为有趣。
「我们都不会说葡语,家父是会的。」
「哦。」我耐心的听下去。
「父亲在澳门长大,在澳门发迹。你想想,他父亲被族里赶了出来,他母亲是流落东方的外国女人,他的地位可想而知,在中国人眼中,是上不了台盘的象征。」
我指出,「这是不公平的。不过五六十年前的社会风气保守,是他运气不好。」
「父亲运气最不好的是爱上了一位读书人家的小姐。」
我疑叫起来,「你怎么会知道祖上三代的事,是什么人同你说的?不见得你父亲自爆内幕。」
忻齐家笑容可掬,「我在忻家大,焉可不知忻家事?」
「揭家人私隐,是你的嗜好?」我反问。
「这怎么好算私隐?每个人都有家事,我又不会把这等故事写了出来投到中文娱乐报刊上去,你这个人也大狷介了。」
「说下去。」我好奇心越来越炽。
「是不是?你也有兴趣?听完之后才怪我多事未迟,你清高得很呀。」忻齐家又取笑我。
「忻小姐也太爱喻古讽今了。」我回她一句。
「你道那泣望族的小姐姓什么?」
「姓什么?」
「姓惠。」
「不!」我跳起来。
「是真的。」
「我母亲?」
「是的。」她直看到我眼睛里去。
「不!」我又跌坐在沙发里。
「为什么不?是因我父亲,一个有二分一葡国血统的坏孩子,家中开当铺发迹的,不配追求你的母亲?」
「不,而是那时候根本不流行自由恋爱,这怎么说呢?」我震惊,「那时只有放dàng不羁的女人才搞男女关系,我母亲是规规矩矩的家庭主妇。」
「她真的很规矩,不到一年,嫁你父亲,成为周家妇。」
「他们在一起很好的过了三十年。」我为母亲辩护。
「廿六年。」忻齐家改正我。
「好,廿六年。」我承认,「我父亲一直对家庭尽忠。」
「他们快乐吗?」忻齐家问。
「当然,子孝母慈,有什么不快乐?对于一些人来说,一己的ròuyù之快最重要,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平静幸福的日子才最要紧,你心目中的快乐不是他人的幸福,小姐。」
「那你额头为什么都是汗?」忻齐家问。
我用手帕抹汗。
「你不想知道令堂除了令尊之外,还认识别的男人?」
「你为什么要败坏她的名誉?」我急问。
「可是他们的确曾是一对恋人!」
「不可能,那是你父亲的痴心妄想!」
「我的天,你跟你外公一般固执!」忻齐家吃惊的说;「多么奇妙的遗传因子。」
我颓然坐下,「我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