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大家摊钱,我听见庄生抱怨:“谁吃了两客海胆,我只吃一个炸虾,我吃亏了。”
我忽然微笑,人间烟火,锱铢必计,小事龃龉,叫人觉得,尘世真可爱。
城之内在我身边说:“家亮,希望你详加考虑。”
庄生也走近说:“希望不久可以见到你。”
史蔑夫推开他,“让开,家亮是我的人。”
我笑着向他们道别。
我抚摸面颊,多久没笑了。
下午,有阳光,我发觉自己走向颂恩医院。
我向接待处说出病人名字,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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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护把我带到一间会客室,我看她独自坐着玩拼图游戏。
拼图十分简单,只得十余块,可是她全做错了,却仍然玩得津津有味,聚jīng会神地错下去。
有什么关系呢,至紧要当事人乐在其中。
我轻轻坐她对面,她抬起头。
她气色很好,笑脸甜美,看不出jīng神有病。
她不认得我,老实说,我又何尝认识她,两个人却结下血海深仇。
她忽然轻声亲昵地与我说:“达尔文与天使长马可对话。”
我只得说:“啊是吗。”
“美人脑上中箭。”
我愕然,这偈一首新诗开场白。
可是她随即递给我两本杂志,我恍然大悟,一本是新闻周刊,大字标题:进化论与宗教的冲突,另一本是时装杂志,封面正是圣琪,她戴着一只镶钻头箍,像一枝箭刺穿脑袋自另一边she出,这原是万圣节小孩用来吓人道具,又被她幽默借用,效果奇趣。
我轻轻说:“原来如此。”
看护走近:“病人要午睡了。”
我站起,“我改天再来。”
“你是她的同学吧,请多来探访,她的亲人已不大来了。”
“她心qíng似相当平稳。”
看护回答:“这才叫人难过,她毫无脾气,像是很乐意在此过余生的样子。”
回到圣琪家,我读过合约,签上名字,预备第二天亲自送上。
租务管理公司找我:“余小姐,房客已经搬走。”
“这么顺利?”我有点唏嘘。
“我们补他两个月租金,并介绍另一间公寓,他无异议。”
难怪。
“公寓又再出租,这次是一位单身女子,在航空公司工作,余小姐,你有无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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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权jiāo给你了。”
“她很喜欢你公寓,问你可愿出售。”
我答:“永不。”
那是王旭的家,他认得该处。
我叹口气,看样子不久我可以回去。
那天我很早上chuáng,睡眠充足,第二天醒转,人生景观不一样。
我把合约送回城之内,这三个字日语发音与侏罗纪十分相似,同事叫他侏罗。
他热诚与我握手,叫人一下子把房间整理出来。
我对工作已能有些生疏,故站在窗前踌躇良久。
“我明日回京都总公司,你可愿一起?”
我摇头。
“日本人,好色好酒,可是那样?”
我笑,“那也不是坏事,人之常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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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为什么不出去走走?”
“我不谙日语。”
他微笑,“我日语也不大好,我在本省出生,在学校学英语及西语,你呢。”
我笑,“我读英语及法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