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院落花帘不卷_作者:亦舒(10)

2017-03-15 亦舒


    老李不反对,“也好,改天再约,你也疲倦了。"

    连旁人都看出我疲倦。

    我抓起手袋,淑馨送我到门口。

    她苦笑道:"真不巧。"

    "没法度。"我扬手叫部街车。

    照说我是断然不肯受人安排摆布的,无论人们多热心,我有我的宗旨意向。

    也许为了老柏的沉默及气质。

    年前有人把一个光棍带到咖啡座,不过是点头之jiāo,那人马上出去宣扬:"我想同她(指我)试婚,她又不肯。"香港地方能有多大,这种话马上张三传李四,李四传王五的传到我耳中,我连那人面长面短都忘了,也没有动气,只觉得莫名其妙的老土,但凡单身女人都忽然之间会得被穷酸选中,成为他们心目中试婚的对象,这是一个思想与言论均自由的社会,又不能不给他这么说这么想。

    于是我沉默了,连喝咖啡都不想去,成日埋在黑房中工作,实在是因为害怕的缘故,这个俗不可耐的社会中充满俗不可耐的男人,有时候qíng愿与只沙皮狗共渡一生。

    一定是因为老柏那种高贵的孤芳自赏的气质,即使他觉得辜伶玉永远衣冠不整的像个有工作狂的难民,他也不会宣之以口,太好太难得了,我因这个而感动。

    虽然这样,我也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柏的照片登出来,尊尼第一个受委曲,他撒娇似的嚷出来——

    "我不管,伶玉,你这个人没良心,我到那里都把你带着,而你,你从来没有为我拍摄过这么好的照片。"

    我认罪。

    "为什么?"尊尼怪叫。

    阿施说:"因为你没有那种气质,你是一个空dòng人,尊尼。"

    尊尼尖叫一声,大发脾气,走掉了。

    我问:“何必伤害他?"

    “有时候他令我神经衰弱。"阿施说。

    可怜的阿施。

    她又说:“有电影公司打电话来,问柏德烈先生拍不拍戏。"

    "是吗,有这种事?"我讶异。

    "有。我说他不是模特儿,他是真的工程师,他们还不相信。"

    "也许老柏会有兴趣。"

    "你开玩笑。"阿施说:“他是那种真正在国际得奖的科学家,应聘来发展一项数十亿元的科技发展——喂,你没有看那篇访问吗,你以为他在外国没得做才回来混的机会主义者?"

    "咦,"我莞尔,“你倒是很了解他呀。"

    阿施说:“我最佩服科学家,"她神往,“如果我还没结婚,一定追求他。"

    我说:“他这个人滑不留手,很难下手。"

    "唷,你试过?"

    “我没有,我一向不打没把握之仗。"我说。

    "你是只懦弱的小jī!"

    "说对了。"

    以后淑馨也没有再安排我们见面,太露痕迹!不好做,况且男女双方都没有表示有兴趣,她这个中间人何苦巴巴地再劳神伤财。

    这件事与那个人,告一个段落了吗?

    我们又见面了,是偶然碰上的。

    是一个酒会,我是被邀请者之一,通常我痛恨酒会,但是这次被人拉了去。

    没想到他也在。

    他见到我,犹疑一下,便缓缓走过来,他脸上有股说不出羞涩,使我惊喜。

    我连忙瞄一瞄自己:头发、衣裳、鞋子,都还算整洁过得去,我心安了一点。

    他站在我对面,不知如何开口。

    我大方的问:“好吗?"

    他点点头。

    我又说:“看到那篇访问与照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