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陪我去买伞的?"明熏问。我瞧她一眼,"你高兴去吗?"
"嗯,我要去看看还有没有。"
"你真的兴致这幺高?"
"嗳。"
那我就陪她去了。明熏没上粉的脸苍白得可以,眼下微微的一圈青。我刚开始看见她的时候,她实在不是这个样的。可是我忘了,忘了她以前笑着嚷着的当儿我还嫌她吵。
"先去看伞吗?"我问她。
"不,先看别的。"她笑一笑,"像屏风什么的,你要知道,假如我先去看伞而没有伞,那我就没心思看别的了。"
"那还不是一样?"我不明白。"迟早都是要去的呀,你来就是为了买伞,为什么不先去?也好放心。"
"那有很大的分别,我的意思是迟跟早。"
我皱了皱眉,以后就没松开。我不知道明熏,我不能知道她在揽什么。我只是她的同居,那就是了。不要怪我不理她不研究她。当世界上每一个都这么忙,没人会相信爱心。
"怎么样了。"我小心的问明熏,"你什么都看过拣过摸过了,可以下去看伞了吗?"
她点点头,手cha在大衣袋里,头发遮着脸颊,憔悴得像站不住了。
"看完了就走?"
她还是点点头。
可是店员说没有油纸伞。"买把别的吧。琨在那儿还会有人用这么古老的东西呢?"
明熏看看那个店员一会儿,回头向我一笑,"我也料到是卖光的了。"
我呆在那里半晌。"你不难过?"
"我也料到我会难过,所以我的难过不厉害。"
"那你既然知道买不着,为什么要来?"
"这就是希望。不管多还是少,那还是希望。"她又是一笑。
我看着她笑,我也就安了一大半的心。
等到我们到了家,进了电梯按了钮,看着小灯泡一个个亮上去时,明熏忽然不肯转身过来看我了。
"到了。"我说,推开了电梯门。
她站在那儿面着电梯壁不动。
"明熏,到了。"
她一抬头,我看到了她的满脸泪痕。
天啊。我真的得搬家了。我是这么的寂寞,因为明熏教会了我。谁能告诉我们,两个寂寞的孩子在一起能做些什么。她每天在哭的时候,我就害怕起来,害怕这整个屋子,这些半旧的桌子椅子,好象很熟稔,但这毕竟不是我们长住的地方。于是我在墙角下放张小登子,就缩在那里看伊安.法兰明,看一整天,直到下午来了,灯都亮了。我就叫明熏吃饭。
明熏一拨饭,眼又红了。"他常说我不爱做家事,也不会煮饭。"她说。于是我也食不下咽了。
家明不在这里,但他的魂在,而且和我们住在一道,缠绵着不肯离开。
"去认识一个新的男孩吧。"我说。
"我再也没这样的雅兴了。"
"他真的很好吗?"
"我不知道。"明熏呜咽着,"我是这么的孤寂,我不能不想他。我不想他想谁呢?我睡不着觉时,跑在路上时又gān什么好呢?我只好想他。那是我唯一能攀倚着的东西了。"
"你能不能放弃想他?"我害怕的问:"你想他并不能补救什么。"
"我不能放弃的,一丢掉家明的形象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现在每天哭他就是有吗?"
"有的,因为我还能哭。"
"明熏,"我突然嚷起来,"不要这样讲,我不想知道。"
我替明熏买了安眠药,让她睡前吞,因为我受不了她每天晚上进进出出的踱步。母亲问我几时回家住,也可以省点钱。我说:我得照顾明熏,她父母死了后,我们不是应允了关心明熏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