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如新_作者:亦舒(32)

2017-03-15 亦舒


    她转身走到店后。

    我无助地看着大姐,长娟无奈,“你看她多伤心。”

    老父也发话:“你们一个这样,两个又这样,还有幼娟,一声不响去了美国。”

    我无言,回到楼上休息。

    我与阮津在电话里说了几句,累极入睡。

    一觉惊醒,赶往学校,与母亲在梯间相遇,她头也不抬,擦身而过。

    “妈妈,”我恳求,“与我讲话。”

    她睬也不睬与装修工人谈墙壁油漆颜色。

    我叹口气,先回学校再说。

    系主任铁青面孔,训斥我:“叫我们怎样以身作则!”

    我连忙说:“我回香港结婚,如不,将失去爱人。”

    我出示结婚证书副本及结婚戒指照片等物。

    她一看,“呀”一声,“多么漂亮的一对新人。”

    我微笑,“我也觉得如此。”

    “王,没想到廿一世纪还有你这么làng漫的人,已极少有人把感qíng放第一位了,我实在感动,但作为上司,我得警告你——”

    我微笑,“我明白,我不会再结婚。”

    她叹一口气,“没想到你私奔去了。”

    私奔,这两个字真有趣。

    得到原谅后,我回到教员室,老史同我说:“好傢伙,看不出你。”

    稍后点名,发觉不见了思敏。

    其他学生告诉我:“思敏到英国去了。”

    什么?

    “思敏说她希望读法律,她到伦敦入学。”

    我急说:“可是即使学成,她也不能在这里执业。”

    “思敏没想过回来。”

    啊,女子的心,老式人怎么说?好比海底的针。

    “思敏有亲叔婶在伦敦,她会得到妥善照顾。”

    “思敏尚未毕业。”

    “王老师,思敏一早已经贮够学分,只不过为你的缘故,读完欧史读亚史,连俄国历史都考一百分。”

    我愣住,可是她却不告而别。

    “王先生,如你不知她对你有意,你也太不敏感了。”

    “你们才十八九岁。”

    女学生没好气,“王老师,我中学毕业已经十九,今年廿二,只比你小几岁,思敏与我同年。”

    我迷失在时间空间里,竟不知他们已经长大。

    这同老妈看我有许多相同之处。

    “你们都要毕业了。”

    “正是,王老师,不过有许多新生会继续慕名而来。”

    我看着她,我意味到讽刺之意。

    “不敢,王老师,我们都十分仰慕你,你是好老师,我们在你处得到极大启发,人人痛恨战争。”

    我说:“回去上课吧。”

    思敏并无给我留下片言只字,我蓦然发觉,为了阮津,我已失去大部分亲友。

    最难堪还是妈妈态度,她持续对我不瞅不睬。

    我轻轻对她说:“妈妈对我如此冷淡,我在家耽下去也没有意思,我索xing搬出去好了。”

    只听到老父嗤一声笑,老妈仍然低头读报。

    我难堪极点,摊开双手,“就这样不要我这个儿子了?”

    父母都不回答我。

    “你们原谅长娟,却不宽恕我,何故?”

    他们不作答。

    “我自初中便守在洗衣店,不离不弃,受尽同学讥笑,这都不算?”

    老父不住点头,“同我算帐呢,好,我也算算,廿二年的衣服鞋袜,书簿学费,三餐饮食,医疗费用……”

    我站起来,“我还是搬出去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