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绿绮思_作者:亦舒(20)

2017-03-15 亦舒


    他拍着桌子骂我:“毫无廉耻!你这个贱人!”

    我不在乎的说:“贱人也有父母,也有遗传。”

    父亲的眼睛凸了出来,母亲含着眼泪把地劝住,他使劲的向我扑过来,姐姐与弟弟把他扯开,我莫名其妙,一边嗑着瓜子。

    “你滚!”父亲叫我滚,“你离开我跟前,我不要见你!”

    我耸耸肩站起来去开门走。

    姐姐来拉住我,“你到什么地方去?”

    “我不知道。”我说:“这是他的家!他要撵我走,我只好走,没法。”

    “你不能走,你一走就堕落了。”

    我说:“到底要我怎么样?走还是不走?”

    “滚!滚!”父亲把全身的jīng力注入这个字中,咬牙切齿,差些儿没口吐白沫。

    我说:“我看我还是走开的好。”

    我拉开大门,走了出去。

    我一时想不到有什么地方可去,在街上闲dàng,天气很冷,空气很新,街上没有太多的人,我耳根清净,心境平静,心里面想:也许真应该搬出来住了,都十七岁了,还要赖在家中,到几时?

    找个地方,找个工作,独立生活,好过听他们一家四口噜里噜嗦。

    反正父亲也断然不会有能力供我念大学,我都不知道他神气些什么,动不动弹眼碌睛,巴不得人人学他的榜样,似足了他又如何?一辈子是个小职员,一张写字台在大堂中,受的气全往家人处出。

    我才不要。

    摸摸口袋,还剩十块钱,我打电话给汤米。

    他沉默一会儿,“终于被赶了?”

    我说:“意料中事。”

    “你不能住我冢。”他说:“我不敢负这个责。”

    “喂!”

    “我把你安置到咪儿家去,”他说!“咪儿最无所谓。”

    “她是谁?”我疑惑。

    “算了吧,人不挑你,你还挑人?”他说个地址:“向海路三号,快来,我去等你。”

    我看看自己,混身清洁溜溜,一文不名,既然出来了,就得闯闯,看者前途是黑是亮,我硬着头皮,叫了一部车子,往向海路去。

    汤米早在等我,替我付过车资。我们没说什么,他按咪儿家门铃。

    来开门的正是咪儿本人,一见到她,我便发觉她面熟。想深一点,想起她是一个模特儿,时装杂志上老看到她的照片。

    此刻的她头发篷乱,都快打结,眼睛像核桃一般,只穿一件长身T恤,一条短裤,赤着足。

    她问:“gān什么?”

    汤米说:“怕你自杀,叫一个朋友来看住你,她叫张百佳,从今天起,她陪你。”

    咪儿不置可否,延我们入屋。

    我看汤米一眼,他向我眯眯眼,这家伙,鬼灵jīng。

    “请便。”咪儿说:“不招呼。”她进房,关上门。

    汤米见她不在跟前,对我说:“你暂时住这里,乖巧点,知道吗?”

    我点点头。

    “她失恋,心qíng不好,你顺着她一点,真的不行,索xing回家去。”他同我说。

    “看我父亲的面色?”我苦笑。

    汤米抬起头想一想,“现在觉得父亲的面色不是那么难看。”他很有哲理的样子。

    “什么?”我问:“你说什么?”

    “就这样,再见。”他把我扔下。

    “喂!我只有十块钱。”我追上去。

    他数两百块给我,“记住,要还的。”

    我点点头,我会还给他。

    我就在咪儿的家住了下来,穿她的衣服,在她家做住年妹。她的公寓不大不小,装修得怪趣致的,但乱得像乱葬岗,我都替她收拾好,早上为她做早餐,晚上替她熬汤,将她的衣服抬到洗衣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