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后,众人似乎忘记了这个年轻人。
除出张医生,时时留言:“大文,好吗,有空到舍下喝茶。”
连大文也不知道,他其实迁怒学群医生:他们救不活大武。
再隔一段日子,他想见人,看到报上英龙公司聘人,选择了见习生职位。
反正迟早要还给上帝,反正不愁三餐一宿,何必瞎起劲,更不用攀山劈石。
陈大文成为英龙邮递室一分子。
第二天早上,他准时上班,顺便把其他迟到同事的时钟卡也打一遍。
刘伯假装没看见,邮递室生活苦闷枯燥,是三不管地带,谁会来骚扰最下级职员,斗争、互砍、下毒,都是上层的事。
刘伯问:“吃过早餐没?”
大文点点头,“每天都是一杯豆浆,两片面包。”
“衣服都亲手洗熨?”
大文微笑答:“我懂得照顾自己。”
刘伯忽然说:“是你吧。”
大文一怔,什么?
“拍摄不文照片的是你吧,把摄影电话伸到桌底,按钮即成。”
大文噤声。
“只有你可以去到每一层办公室,且不引起怀疑,每一个人看到你,却又看不到你,因为你的白衬衫卡其裤及邮件车实在太熟悉了。”
大文不表示意见。
“不过,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你怎么可以走进副总裁邱太太房间?一向信件都由秘书收发。”
大文微笑,那日,碰巧有一件大包裹,秘书拿大文捧进总裁室。
“大文,你这样聪明,为何在邮递室工作?”
大文轻轻说:“今天天气难得地好,qíng人节好象要到了呢。”
这时有同事cha口:“我最讨厌这个莫名其妙的qíng人节,忽然之间,所有男人都得有所表示,不但要送花送糖,而且要送到办公室。”
大文好奇,“为什么?”
“炫耀呀。”
大文仍然不明白,“一束花?”“蠢人,公开表示她们有爱人,多人追求,有时一个人收三四束。”
大文骇笑,如何肤浅,真难以想象。
“届时,收发处放满鲜花,象花店似,我们几个人成为跑腿,上上下下,忙得象狗似,每层楼唱名字:小芳、素芬、碧玉、明娟、玉云、丽晶……”
“一个个欢天喜地,眉开眼笑般出来领奖品,把花cha在案头,高兴整日,又互相查看别人的花束是否又大又香又名贵。”
大文忽然问:“收不到花的人呢?”
“啊,都是没人要的老小姐。”
刘伯喃喃说:“làng费时间金钱。”
各人忙工作去了。
下班时分,刘伯犹自不放过大文,他又轻轻说:“是你吧。”
大文转过身去,笑着说:“刘伯我不知你讲什么。”
第二天这老好人仍缠住大文不放。
他说:“你还有个大哥?”
“已经辞世。”
“世上只剩你一人了。”大文悲从中来,到底年轻,鼻子发酸。
“你父母略有资产,算是不幸中大幸,假如我撒手西去,我的子女可比你更为吃苦。”
这时同事叫:“大文,有人找你。”
大文出去一看,原来是吴小姐已经出院。
刘伯问:“吴小姐,身体全好了吗?”
“托赖,做过手术,已无恙。”她看一看大文,放下一盒蛋糕,静静离去。
大家一拥而上抢点心吃。
吴小姐更加瘦削苍老,看样子,qíng人节她恐怕不会收到鲜花糖果。
那无聊的节日终于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