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_作者:亦舒(50)

2017-03-15 亦舒


    荷生如逢救星,“烈先生,你回来了。”

    “车子马上到。”

    言诺低下头,对于未能及时保护荷生,惭愧不已。

    烈战胜一出现就控制了场面,那班人如小学生见到训导主任,个个循规蹈矩起来。

    烈战胜与他们招呼过,才与荷生上车。

    他讪笑道:“真不应该离开你。”

    荷生面孔向着车窗不语。

    “让我告诉你一个故事。”

    荷生喜欢听烈战胜说故事,他的表达能力qiáng,故事qíng节又丰富,荷生但愿他时常有说故事的兴致。

    “我小时候,住在继园台附近。”

    荷生不以为奇,该区在五十年代最多新移民。

    “一日放学无聊,在附近溜达,竟在山间发现一座秋千架,大乐,偷偷玩了一会儿,尽兴而返。”

    那必定是人家的花园。

    “过两日,放了学又去,只见已有人在,我不顾三七二十一,拉着架子,就要站上,忽然之间,面孔上着了一巴掌,金星乱冒,又被人痛骂一顿,只得知难而退。”

    荷生动容。

    “过数天,我再去。”

    荷生惊愕,他自小是一个这样的人,永不放弃。

    “这一次,我看到白衣黑裤的女佣在推一个小女孩坐秋千,那女佣很婉转地同我说:‘这是私家地方,不是你可以进来的,走吧。’”

    荷生怔怔地听着,他不外想她知道,他也受过羞rǔ。

    “我终于走了,以后没有再去。”

    荷生双眼润湿,她明白他一番好意。

    烈战胜笑笑,“后来,我也赚得好几座私人花园,却并没有设秋千架子,不过那热辣辣的一巴掌,至今难忘。”

    荷生问:“打你的是谁?”

    烈战胜想一想,“是一个十四五岁穿唐装衫裤身形粗壮的女孩于。”他大概永远不会忘记她。

    荷生点头说:“住家打工妹。”

    “我猜想也是。”

    “当时你有多大?”

    “七八岁。”

    荷生气平了,笑出来。

    “我一生受过不少挫折,皆能忘怀,大概无论什么事,第一次最难应付。”

    “谢谢你。”

    烈战胜面孔上打着问号。

    “这个故事的寓意很好。”

    司机把车停下来。

    烈战胜送她下车,抬头看看天空,“明天会下雪。”

    荷生茫然,她不懂天象。

    烈战胜缓缓伸出手,轻轻抚摸荷生的面颊,随即放开。

    荷生却如遇雷殛,退后一步,那感觉,他的手指一碰到她的脸,她便顿感一阵苏麻,她认得这种震dàng,她记得它不曾真正发生过,但却在梦中经历无数次。

    她呆呆看着烈战胜。

    错了,不可能会是他,她实在太疲倦太焦虑。

    荷生匆匆掏出锁匙启门进屋。

    关上门,脚下又是一封退回来的信,荷生弯下腰,疲倦地拾起它,丢在桌上。

    她没有更衣,躺在chuáng上一会儿,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枕头湿儒儒,荷生将它翻到另一边,仍然赖在chuáng上。

    门铃在这个时候响起来。

    荷生只得披上外衣去应门。

    下雪了,一如烈战胜所预料。

    门外是言诺。

    荷生说:“不要解释,一切都是我的错。”

    这是维持人际关系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原来对的是你,错的是我。

    言诺站在门口说:“荷生,你愿意嫁给我吗?”